韩宓既知道她父亲无论如何都不会将这银票收回去了,外加开海在即,她本就打算不但得在通州建个仓房,还要开一两个洋货铺子,守着仓房拿货总比旁人便宜,花样也足,她就索性将那银票收了。
“父亲既是要叫苗刚出去寻铺子,不如也在通州码头附近寻吧?”
“开了海之后还指不定有多少洋货顺着运河运来京城呢,到时候只管将那租仓房的客商带来的玩意儿在铺子里摆一摆,零售赚不赚钱暂且不论,单给这些外地客商做个掮客,也足够赚了。”
她的意思便是别看她收了银票,若是她父亲也觉得这样的铺子能开,她便不打这个主意了,先将这个好机会让给家里也没什么。
她这话顿时又将韩云枫唬得一愣,显然是全没想到,自家明明是进士出身,何家也是多年的书香门第,三四代便出了五个进士十几个举人,怎么就养出这么一个满肚子都是生意经的鬼丫头。
那些外地来的客商再精明,哪有韩家人脉广?
若是码头附近便立着个韩家的铺子,一边做着零售洋货的买卖,一边就摆着样品、给这些行商与本地商人牵线搭桥,岂不真是桩好生意?
那洋货再好,要么就是羊毛挂毯、锡器银器这些样子货,手工比用料还值钱,要么就是贵重香料宝石,就是勋贵之家除开娶妻嫁女,也没有成车买来当玩意儿的,还得靠着零售铺子缓缓售卖,这才是正道儿。
可若叫那些海商在各地开几个铺子、靠着天长日久零售赚点银子,哪里够塞牙缝,哪年哪月才能将出一趟海的本钱赚回来?
这般算下来哪怕那些洋货一时半刻卖不完,海商们还可以一边租了仓房存货,一边由着洋货铺子当掮客,或帮着他们零售,或是叫别的铺子成批买走。
若是铺子那里遇上大买卖,缺了货还可以自去仓房提货,却不用这些客商在京城留下太多人手看顾呢。
韩云枫难免笑叹这还真是个好生意,又笑问韩宓道,难不成你们汀兰馆过去几年还教你们生意经。
韩宓自是不能说,金家当年便是做这个生意的,她装了满肚子的经验也没什么稀奇,她就笑回道,温先生才不教这个呢:“倒是高姑姑替温靖侯夫人打理了多年绣庄,多少懂些。”
……父女俩也便将仓房和洋货铺子的事儿全都这么定了下来,自去叫苗刚差人寻铺子、外加打发人手给仓房备料不提。
等韩宓辞了她祖母与她父母回了东小院,她便连青芽绿萼都不用贴身服侍,自己在内室裁了纸研了墨,一口气写了足足五封信,只是这笔迹不但没用她写惯了那一种,她还特地用了左手。
她是早就知道金家在京城的掌事们都有什么短处,就连京城大掌事也有把柄在她手里,更别提金家派出来打理京城生意的,还有金朝德的庶兄金存德,这更是个中饱私囊从不餍足的。
可这敲诈勒索信也得分怎么写不是?
金家是没人认得她的笔迹,谁叫她今世并没跟金家搭上任何干系,论说哪怕字里行间透出女孩儿字体的秀丽,或是像她父亲曾说过的锋芒太过,她都不用害怕金家怀疑到她身上来。
可她特地用了左手写出信来就不同了,这样的字迹落在一般人眼里,当时便会起疑,猜测这写信之人定是他们自己人,要不然也不会煞费苦心,用左手写出满篇蜘蛛爬。
那么只要金存德与大掌事等人收到这信,自然便会互相怀疑起来、甚至一起将目光投向金朝德不是么?
因此上韩宓拿着把柄敲诈银子还在其次,她还要给金家这群人里埋下猜忌,再叫这群人加紧窝里斗,最好都认为这些敲诈之信来自金朝德就更妙了。
当年的金朝德从不以为他欠韩宓什么,相反还总以为金家大当家的交椅已经给她坐了,这便是金家对她的高看与优待。
而他既然从不往韩宓房里去,明明是他心头顾忌庄岩,生怕庄岩牢记夺妻之恨,却一直美其名曰这是尊重:你既看见我就生厌,我可是个懂事的,我不去给你添堵还不成么。
那时的他就偏偏忘了,想当初要不是他来京城给苏老太爷祝寿,又听了孙氏母女的挑唆、叫韩宓吃了他的亏,韩宓怎会嫁给他?
韩宓可一直记着这个仇呢,只是杀夫这种事儿她做不出来,她便尽可量的将他当成败家子养着,直到养废了为止。
他也果然如她所愿,不但正经事一点儿都不会做了,每月的花销也要到韩宓跟前张手求,求来千八百两便恨不得给她跪下磕一个谢她,若是银子给得少了,又不惜自打嘴巴求她原谅、求她再多给些。
韩宓便觉得……那时的她也该知足了,要不她还能如何呢?真将他杀了就真能替她出上一口恶气么?
谁知这前世的仇她已经当做翻了篇儿,他去年竟又送上门来,还想将当年那个伎俩再给她来上一遍,只是这次连亲自出马都不屑了,竟派了长庆这个长随小厮来?!
那她若是再不还手,她也实在对不住他了!
韩宓便在写罢这几封信后一一封好了,第二日一早便悄悄叮嘱栓柱,务必不要按着信皮儿上的地址亲自去送信,最好花点儿赏钱在街上寻个小乞丐办这事儿。
她已经在信里给金存德等人规定了时间,约定好三天后便派人去取银票,若过了时间见不到银票,她保证叫这几人再也无法在京城替金家打理生意。
金家在京城里的生意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