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旻儿为了皇后不惜与一半朝臣对抗?”太后合上茶盏,拨弄出清脆一声响。
“什么?”南月摸不着头脑。
太后的声音在阴暗的环境里过于清晰,让南月又惊又恐。她只知昨日完颜旻从前朝回来忧心忡忡,并不知议殿生出了怎样的波澜。
“看来你们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哀家原本还担心旻儿会有所抗拒,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母后,什么叫做‘与一半朝臣对抗’,还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月儿。”太后笑了,从声音可以听出来。“哀家一直以为旻儿是最理智的,凡事皆在他掌控之中,可今日看来并不是。这孩子如今有了软肋,这让哀家不得不提防。”
“旻儿是皇帝,皇帝这一生是没有选择的,他只能选择他的江山,而不能选择江山之外的其他。”
“月儿知道。我不会让自己成为皇上的软肋,也不会让他因我与元老们产生隔阂。但前提是我必须确定有些事确实是皇上做错了,而不是大臣们错了。”南月答得平静,她大致能猜出前朝发生了什么性质的矛盾。
“这还不够,如果有些事旻儿做不到,我要你替他割舍,主动做决断。”太后说话很温和,温和的深处有一层冰。
“恕儿臣愚钝,母后到底想说什么?”南月在萱太后面前从来也不敢放肆任性,无论她是冷酷还是祥和。
“把灯燃上吧。”太后叹了一口气。
南月乖觉地添油,燃芯,屋里亮了起来。一豆灯火比没有灯火更衬托得周围漆黑,把白日乔装成了黑夜。
太后手边放着一本红色的礼册,从外形上看像是礼册。
“打开它。”太后发话。
南月不知深浅,小心谨慎地沿着册子的边缘轻轻打开。
整个册子是很精美的东西,里面夹着一张纸,纸上洇开漂亮的毛笔墨迹。
太后示意南月把纸取出来,南月照做。
“仔细地,读几遍上面的字。”太后这句话说得很慢,生怕说漏了一个字。
南月拿起那张纸,眼睛一行行扫过,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
靳安殿的灯亮了大约有一个时辰,南月魂不守舍地从殿门出来,灯在她出门的下一刻钟熄灭了。
南月心事重重地回到椒房殿,穿越一众丫鬟的目光直接到了寝殿,把门紧紧地关在身后。
传铃看出了不对,把手头的活计交给银环,一路追了上去,看到紧闭的房门不禁焦急起来,急促地敲着门:“小姐,小姐!”
“小姐你去哪儿了。”
传铃看到南月颓丧着贴在房门的身影,越发地担心,小声但是很急切地问:“小姐,你先开开门。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皇上刚才也是急匆匆地来找小姐。”
门“刷”得一下开了,传铃一进去就被南月逼问:“皇上找我做什么?”
“不,不知道。皇上看小姐不在就走了,走得很急,好像是去找苏大夫。”
“传铃!”南月忽然一把抱住了传铃,抱得紧紧的,头埋在她肩上。
传铃一直不停地拍她的后背,口中念叨着:“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从太后娘娘宫里回来就成这样了。还有皇上也是,你们每个人好像都不正常了一样。”
那张纸上的字一行行一个个一遍又一遍在南月脑海里穿过,每个字都向针一样扎得心透彻的凉。
“小姐?”传铃小声地试探。
南月只是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把头慢慢地抬起来,认真地看着传铃说:“我想一个人静会儿。”话下不由分说按着传铃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
南月没有用午膳。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冷风灌骨送来直直的冷。南月一直呆呆地趴在窗边,察觉不到冷,也没听到传铃在外面一个劲儿敲门送饭进来的声音。
几案上凌乱一片,南月趴在那里快把自己趴成了雕塑。
门不知是第几次响起来。
南月木木地抬了抬头,扯着嗓子对外面喊:“都说了我不吃了传铃。”
三分温雅三分戏谑的熟悉声音响起:“皇后不欢迎的话,朕可以考虑今晚宿在白熹宫。”
南月倏地转过头,从座位上站起来。
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开了门。
一扇门完全折开,完颜旻高挑劲健的身影站在外面。少年眼里有玩味的笑意。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南月看到完颜旻那张风轻云淡的脸就想打他,立刻又要将门关上。
她心都要碎了眼前这人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门关到一半的时候被完颜旻用一只胳膊挡回,他还是强行推门进来。
南月才注意到完颜旻手上端着一份晚膳。
“我不想吃饭,你把它端出去,你也出去。”她无理地叫嚣。
完颜旻却早已轻车熟路把膳食放到桌子上,门在二人背后轻轻地关上。
“朕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端饭给别人,吃不吃不是你能选择的。”完颜旻淡淡地开口,眼神平静地如同窗外的绵雪,安安静静地从一片白扑入另一片白。
那些雪花总是前仆后继,以融化的方式落入同伴的怀抱,最终归属于大地,悄无声息。
南月满脸愤恨地瞪着完颜旻,目光无论如何不愿从他身上离开。
“我问你一件事。”她说。
“朝堂的事,有朕在。”完颜旻脱下随身的貂裘披风,给南月披上。温柔略带点磁性的话吹在南月耳边像一阵三月的风。
“不是这件事。”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