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颜旻最看不惯御风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
“从此番种种情状来看,四小姐,未必就是九魑阁主,反而椒房殿那边,需要多加留意。”
“嗯,那就按你想的去做。”
“啊?属下只是猜测。”御风几乎不敢相信完颜旻不仅没有发怒,还默许了他的想法。
“按你想的去做就是。”完颜旻似乎不打算多加分辩,一路大步向前。
御风闻言,勇气又多了一倍,居然头一次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来:“主子在乎的到底是真相,还是四小姐对您的信任。”
完颜旻努力克制着自己脸上显出的难看和异样,说道:“朕不需要任何人的信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朕从来都是一个人。就算他们全都反叛倒戈,朕也要这江山岿然不动。”
御风脸上忽然显出悲怆的意味来,久久地欲言又止,半天才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主子,已经决定了吗?”
“义无反顾。”
完颜旻浅浅地说道,声音消失在风雪里。
两个人刚离开长信殿,白听影就从角落翻墙落入。
白妃一步步走近蹲在花田旁的南月,一面看着墙外,一面把视线落到那些洁白的花儿上,若有所思地说道:“皇上刚刚来过,你知道吗?”
“嗯,现在知道了。”专心侍弄花田的小巧背影只是浅浅答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站起来,转身,一枚金灿灿的凤印忽就从衣袖里抖落出来。
“九金凤印?”白听影有些惊讶:“居然在你手里!我和皇上都以为是太后娘娘随身带走了。”
南月听了这话,乌黑眸子里闪出疑惑不解的光芒,带着认真但是不大凝重的质问,只是有一些浅浅的哀伤:“你们都知道太后不是被我囚禁了?”
知道了,还把她放在这里。
白听影自知说错话,忙解释道:“太后娘娘来了信,皇上看后已经通知各处暗卫停止搜寻。”
白听影一面解释,一面不解地看着被南月一只手拎在半空的金印。她还未来得及问,南月已经先开了口。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吧?”
“九金凤印,可以调动王朝隐藏在各地的全部储备军。”白听影一直盯着那只灿闪闪的凤印,她太清楚那是什么了。
“喏。”南月拉起白听影一只手,把那小东西塞到她手里,说道:“拿着它走吧,我以后不想见客了。
“嗯,那你保重。”白听影手里紧握着那只凤印,最后向南月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粘片叶地离去。
完颜旻刚从长信殿返回,在一处宫巷碰到椒房殿的大丫鬟绿儿急急忙忙地跑来。那丫鬟失去素日有主意的态度,惊慌失措啼哭地道:“皇上,雪妃娘娘在椒房殿与宁答应发生了争执,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完颜旻听罢异常冷静地问:“叫过太医了吗?”
绿儿见完颜旻这般淡然冷漠,只道是因为南相叛变雪妃也因此受冷落,便心惊胆战地停止了哭泣,只是唯唯诺诺地回话:“万太医已经前去诊治。”
“让万太医好生开药养着便是,朕还有事,晚上再过去。”
完颜旻不知怎的,只要想起刚刚在长信殿见到的南月的侧脸,便止不住地不想见任何的宫妃。
他敏感的心里似乎已经隐隐约约感知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错位,一种无力与虚无笼罩着他。为什么,篝火旁那张安静的、从容的、浅笑的脸,像在那荆棘抽打着他的心一样猛烈伤痛。
这种凭空冥想的力量,让他本能地逃避见这宫里的任何女人。
绿儿知趣地退到一边,等完颜旻御风两人走远,才敢没有底气地跑回椒房殿。
“主子,是去血影阁还是朱雀大营。”御风看出他心情似不对,低声问道。
“哪儿都不去,回盛轩宫。”
“主子,您不是说,还有事……”这话御风出口便后悔。完颜旻从小到大拿有事这个借口搪塞了太多的人了。他作为最贴身的侍卫,怎么竟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完颜旻冰冷的眼神扫过来,御风立刻闭嘴。
二人匆匆回到盛轩宫,完颜旻命令御风去正殿候着,自己竟然推门进了南月以前住的那间偏房。
他以为地图是她偷的,可是那张图上一个“蠢”字就避免了血影的全军覆没。
他以为太后是她藏匿起来欲要挟他,可是萱后从千里之外传来了家书。
他以为她已经形容憔悴了,可是那个女人,那个叫人横竖看不懂的女人,即使待在冷宫里,依然浑身都是夺目的光彩。
南月,到底是朕错怪了你,还是朕不懂你。
完颜旻走近那间他从来不愿屈尊就驾的小屋子,看到里面简朴的床和她自制的方桌。他现在相信就是给她一片沼泽地她也能变出一片花海来。
完颜旻用修长的手指抚磨着那张长桌的桌面。他都不敢想象,是不是这间屋子曾经的主人,趴在这里一个彻夜,一笔一划地将他故意压在玉玺下面的那张假地图记下,又聪明非常地篡改了他的原图,在上面加上一个“蠢”字。
完颜旻陷入深深的矛盾之中,伴随着不知对错的悔意。为什么他现在得到的每一个错误证明,都指向一个曾经看起来无比正确的选项。而真正正确的答案又倦怠地藏在上面地方,千呼万唤不肯出来。
他的脑子里构架起层层叠叠的猜测,每一个猜测都指向一片神秘的迷海,似乎昭示着最光明的方向却又让他不敢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