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个晚上,阮霖洲总是在向陈铬道歉。
袁加文却总是在挑刺,见缝插针地问:“阮教授,我说这句话或许会冒犯您,但我还是必须问清楚:间谍,为什么没有将你们灭口?”
阮霖洲苦笑,伸手推他那副不存在的眼镜,答:“人类都已经逃往空间站了,知识分子难能可贵,死一个少一个不是么?再说,他们的势力很大,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放在眼里。”
陈铬:“势力很大,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阮霖洲:“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明天一早,我们一起逃出秦王宫。”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阮霖洲最早张开双眼。
他那双深蓝绿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如同油画般色彩浓重。动作轻缓地起身,给陈铬掖了掖被角,对着他的睡颜发了会儿呆,然后起身走出房间。
袁加文在几乎是在对方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立即睁开双眼,眼神如同正在狩猎的鹰隼。
这段时间太奇怪了,他隐身的能力时有时无,好容易在对付金朝时恢复过来,昨晚上进入了这个药圃后,忽然又再次消失。
只不过隐身于他而言,并非什么必要的技能。
白色幽灵呼吸间便已隐身于黑暗中,靠着一扇窗户,视线似有若无悄悄落在阮霖洲身上。
见对方坐在走廊上,用两张极轻薄的动物皮革写下什么,然后卷作小筒,各自绑在两只雀鸟腿上。
阮霖洲轻拍其中一只雀鸟的头顶,鸟儿朝西飞得无影无踪。
此后,他便开始在外一阵忙碌,费力地打水,生火,烧水,做了些简陋的早饭。动作虽熟练,但总觉得四周都不大协调,笨手笨脚的模样。
陈铬一大早醒来,便见到袁加文贼头贼脑蹲在窗边,抖抖耳朵,只听见外边是阮霖洲来来回回走动的脚步声。
他一个挺身坐起,掀开被子,正正扔在袁加文脑袋上,将他整个人盖住,小声抱怨:“阮教授在外边做饭,你就在这看着吗?”
说罢,听见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兴奋地猜测:“我们早上吃烤麻雀吗?去帮忙嫂子!”
“你不记得在泰山上李星阑说过什么了?”袁加文表情古怪,陈铬的声音太大了,他只得认命地摇摇头。
陈铬想了想,压低声音说:“我当然记得,阮教授有可能是间谍,但也只是有可能。我们先跟他一起逃出去再慢慢打探,你想被困死在王宫里吗?”
袁加文满眼震惊:“你是不是魂穿了?睡一觉聪明了好几倍。”
“吃一堑长一智,我都吃的堑都快有马里亚纳海沟那么深了。”陈铬躺在床上,一脚踹在袁加文屁股上,拖长声音喊:“你帮忙去啦!”
袁加文扔回被子走出门去,装模作样抱怨道:“我给他们当了那么久的厨子,想偷个懒都不行。阮教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阮霖洲鼻尖冒汗,滴在地上,摇摇头:“差不多好了,你帮陈铬把衣服整理好,稍微打扮一下,走在宫里不要被人一眼就认出来。”
袁加文点点头,转身朝屋里走去。冷不防陈铬从里面冲出来,低头边走边系腰带,一脑袋撞在他怀里。
阮霖洲忽然想起什么,笑说:“刚才我写了一封信,送给咸阳城里的墨家弟子,让他们在宫外接应我们。”
袁加文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开水。
陈铬揉着脑袋,漫不经心问道:“还有一封呢?刚才我听见小鸟扇翅膀,还以为有麻雀肉可以吃呢。”
阮霖洲愣了一下,笑道:“送给宫里接应的人,秦宫规制森严,我不可能忽然消失。墨家的群众基础雄厚,势力非常大,我也加入了他们。”
“这一切都太科幻。”袁加文耸耸肩,给热水里掺入冷水,让陈铬在走廊上坐好,将水从高处缓缓倒下去,给他洗头,同时与阮霖洲聊天:“您是个混血儿?”
阮霖洲把坐好的粥饭盛入小碗,空气中弥漫着谷物混合炭火的香味,仿佛是有些糊了,回答说:“对,中德混血,我母亲是甘肃人,父亲是德国人。不过他们没有结婚,我也从未见过父亲,大概算是露水情缘,母亲未婚先育,生下我过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陈铬鬼吼鬼叫:“烫烫烫烫烫!你能不能认真点?不要总去关心别人的*。”
袁加文耸耸肩,忽然发现了什么,面色尴尬极了,抱歉道:“糟糕,这两盆都是开水吗?我还以为有一盆是冷水,你的头皮没事吗?”
陈铬:“要是我中年谢顶,帅哥不要我,你就死定了。”
袁加文在他脑袋上胡乱抓了一把,苍白的手掌被烫得通红,面色微赧,道:“没事,你即使是个光头嫂子也要你。不找你大哥,也不对付什么丧尸,凑活过日子得了。”
早饭过后,陈铬与袁加文打扮得整整齐齐。
玄衣薄甲十分贴身,金属镶边的革带,头上各自带着一顶染过黑色涂料的竹笠,阴影打下来,刚好将脸遮住。
阮霖洲穿着一套灰色的麻衣,气质温柔,据说是宫中医师的制服。
他让陈、袁两人稍等片刻,急匆匆跑出去,片刻过后,欣喜地带着两块腰牌回来,让两人系在自己的腰带上:“秦王宫里的出入凭证,认识小篆吗?好好记住,被人问起时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