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春自住进屠八妹家对她打骂女儿们已见怪不怪,对她们姐妹间的争吵撕扯也早习以为常。这个家里就拥军和爱民不吵架不打架,其余几个尤其建新和春芳以及老五,这三个不定时的时不时就会爆炸一下,就连胆小懦弱的老六偶尔背着屠八妹都会和顾西吵上几句。
“一屋子的讨债鬼,早晚一个个都给我滚出去我才得安宁……”
江有春踩着屠八妹的骂声出屋去了养殖场。他才从家转来,江富海带了几次话催他回去,他大哥的婚期定在下月,江富海逼他拿钱。何婶也没辙,他回去时何婶在村口迎他,何婶提起裤腿给他看自己的伤,她不是不帮他,实在是帮不上。
“那老不死的蛮不讲理,我让他十里八乡去打听打听,哪有父母健在却让老弟给哥哥拿钱讨媳妇的道理?”何婶气乎乎地说:“他一句话就给我顶了回来,老不死的东西!他说你要不拿钱出来他就要揣着农药上养殖场,他要把猪全给你毒死,你看这是人说的话不……”
何婶一路控诉江富海,快到家时话锋一转,又替江富海说上话,“不过你阿大也不是没替你打算盘。下半年节气多,一个接一个,早把你大哥的亲事办了能省不少过礼的钱咧。”
这也算替他省钱?江有春心中不悦,从去年国庆到春节他大哥过礼的钱都是他掏的,他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说破天他也不再往他大哥身上掏一个子儿。
“我挣的每一分钱都是靠我自己的血汗挣来的!”江有春跨进家门头一句话就这么甩给江富海的,岂料江富海眼一瞪,“老子在乎的不是你的血汗钱,老子在乎的只是你的钱!”
江有春也不和他吵,只平心静气地说:“我和婶开办供销社,家里出了钱,我也还上了。大哥过礼的钱我掏了两回,第一回权当利息,第二回是兄弟间的情份。至于养殖场,那靠的是我个人的本事。为怕别人使坏,夜里我睡觉都支愣着一只耳朵,我下死力起早贪黑挣钱时谁又给我出过一点力?凭啥大哥的婚事就得让我个人掏钱?这钱我不能出。说啥也不出。”
江富海一板凳砸过来,凳腿磕得江有春左脚膝盖生疼,他却挺直腰一声不吭。没等江富海暴喝,何婶领着村长就进了院子。
村长是江有春打发何婶去叫来的,他嘱咐何婶别告诉村长是什么事,村长来后得知是他们家务事抬脚想走,江有春堵在门口没让。
“材长,您老是一村之长,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但也是村里的事。为什么说是村里的事,您得容我慢慢跟您说,咱村后山腰是不有一水库?荒着也是荒着,我手上现在有俩钱,我阿大让我拿出来给我大哥办婚事。但这钱我不能拿,为啥不能拿?因为我要用这钱承包村里的水库。”
江富海没想到他这二儿子心这么大,你搞个养殖场就算了,现在又要搞什么水库,当时就炸了毛,“你有几个钱烧的?你整个水库干啥?”
“春娃子是打算养鱼?”村长来了神,你养鱼养王八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承包金。
“叔,是咧,我办养殖场常去市里跑,如今市里大大小小的饭馆越来越多,以后还会更多,这鱼养好了不愁没地销。”
“有出息。叔就知道你是个干大事的。富海啊,娃有志向咱得支持。”村长开始掺合他家的家务事,“老大办婚事,怎就管春娃子要上钱?平日里我看你是个有主意的,村里这许多人我就高看你一眼,如今你怎就糊涂了?你和弟妹这身子骨都稳当当的,别说老大办婚事,就是春娃子讨媳妇你和弟妹都得掏钱替他办。不能说他自个能挣到钱做爹妈的就撒手不管,更没有他这个做弟的掏钱给哥娶媳妇的道理,你说是不?”
由于有村长的介入,江富海没再说什么,他只怨毒的瞪了江有春一眼。这会江有春走去养殖场回想起他阿大当时的眼神,心中一凛。他挑战了他阿大的权威,搬出村长来压他阿大,这下他阿大算是恨上他了。
之前江有春说要扩大养殖场不过是个借口,但承包村里水库用来养鱼却非心血来潮,还是上回领顾西去看顾冉在水库上就起了这念头。
江有春走路脚步重,屠八妹常说他走路越来越有气势,他还没靠近养殖场里面就起了骚动,就跟以前屠八妹走进她家猪圈一样,猪听熟了他的脚步,涌到食槽前“吭哧沆哧”叫唤着。
春芳马上就要高考了,江有春人在养殖场心留在了屋内,都说他心大,可他冷眼瞧着,春芳心比他更大。他再大,也就仅限于从乡里走到镇上,但春芳向往的是更高更远的天空。他心隐隐作疼,似有什么他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正从他心上剥离。
该走的总是要走的,他最珍惜的每晚伴她夜读的时光正一天天流逝,而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他想好了,等春芳去念大学他就回去办鱼塘,以后养殖场就交由他大哥夫妇和屠八妹来打理。他可以给兄弟一条挣钱的路,但他不养着兄弟,晚上在家他对村长和他阿大也是这么说的,命是父母给的,个人前程得个人挣。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月,春芳几乎夜夜学习到凌晨两点,这下可苦了江有春,他有时人靠在床上,眼睛睁着大脑却不知不觉进入睡眠状态。有时惊醒,对面屋子早已熄灯,偶尔春芳睡前会敲敲窗子,提醒他关灯睡觉。
“看个闲书你也能看到半夜。”春芳有天说他,语气里隐含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