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家恩人似有误会,芸娘便连忙打开布包的开口,腼腆的笑了笑,解释道:“这里头也不是甚么值钱的东西,就是几口能给小儿填肚用的饼粮,幸好没被那恶人抢走。”
谢安娘闻言,瞧着那碎布口袋中露出的粗糙饼粮,还有芸娘尚且年轻的脸上所呈现的欣慰,怔愣了一下,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喻地酸涩。
芸娘心中念着自己年幼的儿子,再一次郑重地道谢过后,便率先提出了告辞。
谢安娘望着她疾走的匆匆背影,顿了顿,便也继续朝着医帐走,只是到了医帐,却是再次遇见了芸娘,以及芸娘口中的孩子。
那个孩子甚为乖巧,就那么依偎在芸娘怀中,小口小口地啃着难以下咽的饼粮,时不时便将大饼递到芸娘嘴边,奶声奶气地道:“娘也吃。”
“娘在外面吃饱了,不饿,童童吃!”芸娘看着自家瘦得皮包骨的小孩,眼眶一下便红了,为了不让孩子看见她眼中涌出的泪花,便抬头望向别处,正好看见掀帘而进的谢安娘。
她小声惊呼道:“夫人,您怎么来了?”
“我来送药。”谢安娘捧着熬制好的汤药,走了进来,在这里遇上那位坚强的母亲,她也诧异不已。
拿着牌子去了主医帐中,里面也就三位老大夫,正忙得不可开交,她领到的事情,也就是做做登记之类的事儿,这还是管事的见她着实执着才给的,但她见众人忙得无暇□□,便自告奋勇地前来送药了。
便连身旁带着的三名护卫,也有两名被她遣去帮忙了,只余一名在身旁护着以防万一,至于另一名没有来的,则是被留在了原先的营帐,免得晏祁回来了找不着人。
“夫人,您坐,我来就成。”芸娘接过谢安娘手中端着的药,搬了张简易矮凳过来,拿干净帕子擦拭了一遍,才请谢安娘坐下。
谢安娘稍微打量了眼这里,空间逼仄而狭小,却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就母子俩住着,简单中也依然可见温馨。
芸娘正喂着童童喝药,小孩子许是懂事早,小小年纪便知如何不让大人担忧,仰头大口大口的喝着苦涩的药汁儿,看得芸娘直欲掉眼泪,若是当初自己不将童童带走,想必他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了。
“娘,不哭,这药一点都不苦,可好喝了!”童童举着干瘦的小手,笨拙地替芸娘擦着泪,小大人似得说着安慰人的话。
“既然这么好喝,那我再替你端一碗罢。”谢安娘见状,便装作起身的样子,倒是让童童差点急了起来,他只是说说,不用当真的。
可想着自己刚刚安慰娘亲时说过的话,他只得偷偷伸了伸苦得发麻的舌头,然后皱巴着一张小脸谢道:“谢谢姐姐了。”
难得见到这般懂事又可爱的孩子,谢安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倒是将屋里淡淡的忧伤冲淡了,她掏出一小块用手绢裹着的糕点,递到了小孩跟前,一本正经地逗趣着:“给,我突然想起来那药已经没了,你还是吃点这个小点心吧!”
童童眼睛一亮,耸了耸小鼻子,甜香甜香的!只是他却没有迫不及待的接过,而是抬头望着芸娘,征求她的意见。
芸娘瞧着孩子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镶嵌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分外的大而明亮,就那样眼巴巴地看着她,尽管他努力压制着眼中的期盼与渴望,到底年纪尚小,还是溢出了一星半点儿。
芸娘感激地望向谢安娘,心中的感动无以复说,或许这件小事对于谢安娘来说微不足道,于她却是天大的恩情,自幼爹爹便告诫她,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好,所有你得到的都终将会付出代价,或早或晚。
那时她尚小还不愿相信,可当她毫无保留信任过、亲近过的人,许诺要一辈子对她好的人,用那么决绝的方式收回所有一切,她开始明白,爹爹是对的。
珍惜当下所有对你好的人,因为你不知他甚么时候就收回了,这是她从他身上学到的教训,因而对于谢安娘善意地举动,她加倍的珍惜,并且努力偿还。
童童却不知他娘心中所思甚多,只是十分欢喜的接过,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声:“谢谢漂亮姐姐!”
看着小孩童真无邪的笑容,谢安娘只觉眼前明快不少,一出城见到的荒凉萧瑟,在营中见到的苦难愁容,好似都被这个笑容暖化了。
陪着童童玩了一会儿,小孩便是一阵难以呼吸地猛咳,好不容易平复了,小孩也精神不支的睡下了,芸娘拿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依然在持续低烧着,只觉愁云罩顶,不知何时才能消散。
谢安娘有其他事情要忙,见小孩睡下了也很快告辞,又跑上跑下的忙了一会儿,晏祁便寻了过来。
他望着眼前笑容明媚的谢安娘,表情依旧淡淡的,看似无意地拂过谢安娘光洁饱满的额头:“你瞧你,这都出汗了。”
谢安娘见他眉头微微紧锁着,不明所以,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见手心温度无恙,晏祁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得以松弛,只见他拉紧了谢安娘的手道:“无事,该回家了!”
“回府还是让孟大夫给你检查一下。”两人走着,晏祁却是突然开口。
谢安娘见他还惦记着上午的事儿,便知他还是不放心,只她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心里门儿清,她真的没生病,但也不想因着这点小事儿拂了他好意,便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