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很清楚自己国家根基目前的虚弱,绝大多数人都保持中立,根本不在乎是谁统治他们,士大夫阶层更多的是怀念旧制度,这是既得利益阶层的通病,更可怕的是文化上的认同,别说汉化严重的满清,就是在中原放马的蒙古元朝结束之后,都有大量的文人士大夫自杀殉国。
中国在传统上是一个帝国,不是一个民族国家,民族并不是维系这个国家的纽带,文化才是,而传统文化中有一种愚忠的观念,他们是不分好坏,不分是非的,忠就是一切,忠就是正义的,不忠就是不正义的,这种观念在士大夫中普遍存在,哪怕不是每个人都激烈到要自杀殉国,但是从内心深处,多数人认同清廷。
朱敬伦很清楚这一点,之前他的一系列施政,一边极力拉拢这些士大夫阶层,一边积极培养新的既得利益者,在大明政府中掌握实权的目前也就是这两种人,一种是陈芝廷那种传统士大夫,另一种就是自己任命的带有商人背景的官员。
虽说目前两种背景的官员人数差不多,可历史原因造成,中国商人阶层早就放弃了对士大夫阶层的抵抗,他在文人士大夫面前是认怂的,所以他们接受了士大夫的文化观念,连他们自己都认为商人是一种不体面的身份,经商发财后大多卖房子置地,培养子弟读书,力求能够转变为传统士大夫家族。
所以朱敬伦的统治基础是极其脆弱的,说不好听点,目前就是靠军队,而不是人心。
但军队也是人组成的,是人就有思想,军官们的意识态度决定他们的行为,一旦他们得知朱敬伦被人刺杀,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办,拥兵自重?割地自雄?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因此朱敬伦很识相的“醒了”。
但此时已经到了五月中旬,距离他被刺已经过了一个月,坚持一个月是让消息能够传遍全世界,坚持一个月,是让林肯收到足够的压力,林肯的压力越大,他的记忆就越深刻,记忆越深刻就越觉得亏欠朱敬伦。
以林肯这样一个有作为,有能力的总统,他的人情是很值钱的。
第一个发现朱敬伦醒来的是张柔,她天天守在朱敬伦的病床前,除了医生,任何人她都不让接近,她看任何一个人都觉得是刺客,对于她这种偏执,美国人完全没有办法。
“水!”
朱敬伦是真渴了,他的特殊体质,让他能够控制身体最低能量消耗,如同熊的冬眠,让他能够一个月不死,但是还是会很缺水,毕竟机械体的功能再逆天,也不可能凭空创造物质,从空气中捕捉的水分根本无法满足身体消耗。
他现在事实上是有些脱水的。
张柔听到丈夫虚弱的呼喊,一股狂喜涌出,她太珍视这个男人了,没人能够想象一个被文化定位扫把星的女人,在绝望之中得到一个男人之后的感情,那是真的把这个男人当做自己的天的,中国女人本来就认为男人是女人的天,张柔更进一步她几乎将朱敬伦当成她的信仰了,朱敬伦比她更重要,必要的时候,她可以为了丈夫去死。
“水,水!”
她念叨着,看着丈夫,在窗前茫然的转圈子,脑子忘记了思考。
“夫人,怎么了?”
伍崇曜也守在病房外,但他却无法在病房中,此时听到里面有动静,看到张柔在慌神的转悠,他心中顿时一惊,难道朱敬伦已经?
结果张柔转过头更是让他心如死灰,他看到张柔双眼不断有眼泪涌出来。
“难道皇上?”
伍崇曜也觉得有晴天霹雳,忘记张柔之前的警告,大步走向病床。
“皇上,醒来了。”
张柔说完,仿佛耗尽了力气,她自己昏倒了,坚持了一个月,她也虚脱了。
看到朱敬伦睁开的眼睛,伍崇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胸膛了,他是一个老人了,哪里经得住这种大起大落。
“娘子!”
看到小妾昏倒,朱敬伦不由大惊,张柔就趴在他的床头,他坚持着做起来,摸了摸她的脉搏,感情是昏倒了,身体没什么大碍,是情绪波动过于激烈的应激反应。
“伍大人,拿些水来!”
伍崇曜连忙跑了出去。
冲着美国警卫们喊道:“er!”
喝了一大桶水舒服多了。
张柔还在睡觉,朱敬伦不让人叫醒他,她劳累了一个月,该休息休息了。
朱敬伦醒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肯的耳中。
林肯听到后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发到报纸上,向公众传达这个消息。
第二反应才是赶往医院看望朱敬伦。
“总统阁下,我们需要谈谈。”
朱敬伦不等林肯慰问他,直入正题,他知道此时林肯的愧疚还没有消失,这时候谈判,最有利。
“我想应该让我们专业的人员来谈比较好。”
林肯不是傻子,一个从底层爬起来的总统,各方面的素质都属上乘。
朱敬伦笑道:“不,就我们来谈。您知道,我来美国不可能是来游玩的。不管美国肯不肯承认大明国的地位,这都不重要。因为我想跟您基于人类的道德和正义,来谈一些问题,而不是基于罪恶和利益。”
林肯沉默了片刻,缓缓坐在了朱敬伦身旁。
“有什么我能帮助您的吗?”
他问道。
朱敬伦示意伍崇曜出去,林肯摆摆手让自己人也出去。
此时只有张柔还趴在朱敬伦的床边睡觉。
朱敬伦这时候说道:“您知道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