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秀如此闹罢一场,直至陈襄下朝回来,方才表现无奈地离去。
她此番,也并非就要把这屎盆子扣在沈连城头上,而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是多在意自己的怜儿妹妹的。
待她离开后,陈襄便担忧地问沈连城,“她可有在你这里无理取闹?”
“这毕竟是在我家里头。”沈连城轻摇了摇头,而后问:“你都知道了?你觉得是谁做的?会否是向夫人?”
“不好说。”陈襄思忖道,“不过你无需担心,京兆衙门会查清此事的。倒是有件事,我希望阿蛮你,能慎重考虑清楚。”
他眼目深沉,郑重其事。
沈连城微低下眼眸。无需陈襄多言,她也知道他要她慎重考虑清楚的是何事。
“我私心是有的。”陈襄接着道,“但孩子留在你身边,终究是个祸患。且不说李霁是如何走上那条绝路的,现在接二连三生了这么些是非,他将来长大了,更不可能没有半点怨恨……”
他耐着性子,苦口婆心地劝说。
良久之后,沈连城终于抬眸,张了张嘴,为难道:“那事到如今,你要我把阿宁还回去给谁抚养呢?他最亲的人都死了。”
“你忘了还有那个张氏?”陈襄早已有盘算。他提醒道:“若不是你当初手下留情,张氏的孩子就不保了,她也不会有今时不愁吃喝用度的生活。现在你亲自出面,要她帮着抚养她夫君的另一个儿子,她岂会不用心?我派人观察过张氏,她是个性情内敛的,有慈母心,定然能做到视如己出。”
当初,沈连城也就是看在她宁愿独自一人把孩子生下来,也不愿打掉的慈爱之心,才留下她,并让祖母妥善安置的。容得她带着孩子认祖归宗,享有后来的生活,也是沈连城一手铸成。
想必,张氏是该记着沈连城的好的。若是如此,把李撄宁交给她来抚养,名正言顺的同时,倒叫人放心得下。
陈襄又道:“把孩子还回去,现在所有针对你的风言风语,都可以消歇下去。”
沈连城终于点头了。
李威顾氏还有沈怜儿都死了,她再没有留着孩子的道理。
她终于点头,陈襄不禁松了一口气,而见她一副舍不得的样子,陈襄不禁上前,牵了她的手,温声道:“你是她姨母,以后可常让张氏带他到府里来玩。一来,你心里也舒坦些,二来,时常走动,也可对他循循善诱,尽量不让他将来长大了,恨你入骨。”
“嗯。”沈连城应声,“明天一早,我就送她回去。”
“好。”陈襄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有些感激。想了想,他不禁问:“阿蛮,在这件事情,你会否怪我太过自私了?从一开始,我就怕你要抚养李霁的孩子。”
沈连城笑了一下,“我知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思。”
陈襄听了,更是将她揽入怀中,一手在她肩头轻拍了拍,心下愈加轻松起来,“你理解我就好。”他抓着她的手移至她扁平的小腹上,嘴角勾起了一点愉悦的弧度,“我们自己也有孩子了。待他出生了,就够你忙的了。”
“是啊。”想到腹中的胎儿,沈连城也放下了所有杂念,高兴地笑了起来。
翌日一早,她便带着李撄宁,带着一种众奴仆,好大的阵仗来到了李宅。
李宅一片素白,所见的奴子,屈指可数。
听闻沈连城带着孩子来了,张氏拉着四岁的儿子李锴,匆匆忙忙一直迎到了前院,并对沈连城施了大礼。
“不知女傅到来,民妇有失远迎。”她谨慎而谦恭,虽有些胆怯,一言一行,倒也不失了方寸。
这个张氏,自从进了李家的门,就做着教育儿子,孝敬公婆的本分,极少抛头露面。沈连城上一次见她,几乎还是与李霁闹和离的时候。
时光荏苒,历经年岁,她身上已多出许多成熟妇人的风韵了,眼角眉梢,都透着母亲应有的慈爱与涵养。
她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李锴,长得是眉清目秀,不过四岁,或跪或站,姿势都极为端正。母亲说话时,他也低垂着眼目,绝不胡乱看谁,很是乖巧。
沈连城的目光在他身上有少刻停留,之后便看向张氏,吩咐道:“进屋说话吧!”
“是。”张氏忙退至一边,“女傅请。”
沈连城坐下来后,便当着一众奴子的面儿道:“我今天来,是要拜托你一件事的。阿宁的爷奶,还有生母都不在了,往后养育之事,就由你来管顾。你可愿答应,日后待阿宁,视如己出?”
张氏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从一开始就以为,沈连城要抢走沈怜儿的孩子。她如同没有想到她今次的突然驾临一般,没有想到她会把李撄宁的养育之事交给自己。
不容她多想,她当即答应道:“女傅对民妇有再生之恩,女傅交代的事,民妇绝不敢怠慢。况且,阿宁本就是先君的子嗣,民妇自当好好养育,视同己出。”
对于沈连城的安排,她不敢不从,唯有欣然接受。
“这就好。”沈连城很满意,不禁噙了一点笑意道:“往后,多带你儿子和阿宁到我府上走动吧!还有两个孩子长大后上学堂之类的事,我会替他们安排,你可不必费心。”
“是,多谢女傅。”张氏忙做谢。
这一切的发生,对她来说倒是并非坏事。说句不好听的,李威顾氏死了,她再不必看公婆的脸色,沈怜儿死了,她更不必在先帝赐下的平妻跟前低声下气。这个家,虽然凋零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