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自己要低调,还是忍不住地想给长辫子解围。在出声之前,姜先又捡回了之前丢掉的一点自信,并且再次确定自己对长辫子的判断: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她不在行,果然是要人看着的。
而在说完话的刹那,他就后悔了。
许多人都会有这样一种经历,在做某件自为是扭转乾坤、拯救世界、剧情节点的事情之前,脑补得自己拉风得要命,简直就是救世主,在做的时候,觉得世界的光芒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可以名垂青史、令人感激涕零,等到做完了,便后悔了,觉得自己刚才就是个二逼。
当卫希夷冲他“pika”的时候,姜先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无可遏抑地滑到了最后一个阶段——二逼透了。
申王没有点头应允的时候,姜先就后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你蠢!帮了倒忙了吧?你要人家怎么在少了两根弦的情况下弹一首曲子来?还要随便弹弹就弹出样子来?
这不是在添乱吗?!!!
突然就觉得蠢得需要拯救的是他自己。
姜先一路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申王也是哭笑不得,姜先能想到的,他自己也能想到。申王并不拒绝相信世上有神童,却不能冒这个险,尤其——我已经看到祁叔准备救场了,你来裹什么乱?是啦,姜先看起来完全是好心,比起那个比他年长数岁,却依旧只会恶意添乱的虞公涅是完全不同的。可结果却是帮着虞公涅作了一回乱。
事已至此,申王飞快地考虑是不是自己下去救个场。哪怕卫希夷表现得无所畏惧,申王也不能让他精心安排的、安抚人心的宫宴往一个奇怪的方向滑去。
专业收拾烂摊子一百年的祁叔玉从容出现了,他依旧笑得轻风拂面:“公子莫急,今日是王之盛宴,我教出来的学生不奏我教的曲子,我是会遗憾的。”说话间,亲自为琴上了弦,又调了音,笑着对卫希夷道:“你吹笛,我弹琴,可好?”
笑语殷殷,卫希夷呆呆点了头,这会儿就算祁叔玉说太阳是方的她也……那个不能点头,她会问问为什么这么讲,而不是一巴掌糊到他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去——太美了,舍不得打。
有一种人,就是有本事将简单的话讲得让人难以拒绝。
申王对姜先招手来:“来来来,到我这里来,祁叔亲自奏琴,连我也不能经常听到的。你先听这个,听完了,再向女郎讨教,可好?”
姜先整个儿都僵硬了,卫希夷小声提醒:“你先过去,等会儿我抽空找你啊。”姜先又僵硬地点了点头,再僵硬地走到申王面前。申王又喜他有心解围,又怜他好心……也没办成好事儿,笑着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了,轻声对他道:“谁都有这么一回,你能看出来女郎需要解围,已经很不容易了,办法可以慢慢学。”
姜先有些魂不守舍,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办法的问题。如果发声的是申王,他甚至可以不用什么摘琴弦的办法,完全可以随意换曲。自己还是唐国的公子,这里却不是唐国。在唐国,无论他说什么,只有附和的人,在这里,国君不是他的父亲,他没有在唐国时的待遇。
琴声响起,如珍珠落玉盘,笛声紧随,似群鸟啾鸣,太叔玉与卫希夷的表演也没有任何的纰漏,仿佛真的排演过许多次一样,申王甚至觉得,这一次虞公涅大概是真的没有想砸场子,只是习惯性地跟他叔叔作个对。申王的怒意消了不少,依旧打定主意,稍候一定要明明白白地让祁叔玉好好管管这个混帐侄子。
美妙的音乐让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是一眨眼,一曲终了,申王赞道:“妙!妙!妙!此曲今日第一,可有不服者?”
并没有。
申王含笑着将卫希夷也表扬了一回:“不错不错,能与祁叔相和的人终于出现了,”加以赏赐之后又开玩笑说,“原本这些都是你的,现在要分与祁叔了。”
卫希夷“咦”了一声,惊讶地道:“太叔是我老师,因他所授技艺所得的,本来就有他的份儿呀。”
申王大笑,又命再加赏赐,将她着实夸赞了一回,道:“知道尊师,近乎得道呀,阿玉教导,终于没有白费。”
虞公涅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压下了想冲王翻白眼的冲动。
长长的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会开始不断有人更衣。卫希夷与姜先便是在这样的借口下见面的,既然答应了要与姜先见面,她就会努力地去做到。于是悄悄地对女杼说了一声,得到首肯之后,她便去找了夏夫人帮忙。夏夫人也痛快地答应了,派了自己的侍者与姜先的侍者咬咬耳朵,姜先也用同样的借口,绕过大殿,在殿后看到了卫希夷。
夏夫人说一声:“快些,我在那边等。”便识趣地退到了一边,留下空间给小少年和小少女。
姜先硬着头皮道:“刚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卫希夷“啊?”了一声,旋即道:“没有呀,五弦我也弹得来。我也觉得五弦更好些,我回去就试着做一张五弦的琴。”
是呵,她的眼里总是没有难事。姜先鼓起勇气,问道:“如果我回唐国了,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卫希夷心里是舍不得太叔玉这样的老师的,不过鸡崽是与她共患过难的,她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那我得问问我娘。”
姜先道:“虞公涅不是好人,连太叔都要受他折磨,何况你们?就算为了你娘和你弟弟,也离他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