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莹心中的委屈与愤懑难以言表,她与母亲、兄长、姐姐形同决裂,就为了父亲、为了国家而来。一路艰辛自不必提,又打开了局面,却发现自己被夹在了中间,里外不是人了!
屠维道:“王听说公主回来了,是很高兴,不过,王也会为难。”
卫希夷道:“爹,我跟你说了吧,是这样的。事出在荆伯那里,他向申王说,王僭越了。”
“啊?”屠维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明白,这个僭越是怎么回事。在蛮地,谁也不认为南君称王是僭越,反而是为他骄傲。
“所以荆伯南征,王后在龙首城向申王请罪,太子宁愿做申王的车正也不肯回来。王后将大公主献给了申王,小公主吃了许多苦。”
“好,我知道了,”屠维平静地点点头,对女莹解释道,“王曾劝我也另娶……”
“啪!”卫希夷一巴掌拍在了身下的座席上,“什么鬼?!”
姜先一个紧张,劝道:“你听伯父说完。”
屠维耳朵抽动了两下:“他说,妻儿如果无事,另娶也算不得什么错。如果遇难,就更应该另立家室,让多生儿女,抚养他们长大,让他们为枉死之人报仇。我说,与我排行相同的孩子,会给我带来荣耀,她不会有事。我的妻子是我自己求来,不可擅自宣布她的死亡,”说到最后,好笑地看着一脸紧张的卫希夷,打趣她,“怎么这么个脸?真的不想要别的女人和弟弟妹妹吗?”
卫希夷歪歪头:“如果他们像阿朵那样麻烦,我可不是公主们,只会忍。我又比公主和王子们凶太多,我怕到时候你会难过。”
被威胁了的屠维爽朗地笑了出来,瞬间像年轻了好几岁:“你这个样子,以后的丈夫可怎么办呀?丈夫和妻子,不都是这样的吗?”
“那就……把让我不开心的都打死,再换个丈夫好了。”卫希夷耸耸肩,只会给自己添堵的丈夫,要来何用?
屠维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对女莹道:“小公主,也要这么想。”
女莹用力的点头,心道,往日只觉得希夷的娘是个聪明又能解决困难的长辈,现在看来,能被希夷娘看中的男人,也不会是个傻瓜啊。只恨当时年纪小,没有看透许多事,没有多学一些东西。
卫希夷问道:“那王,如何看待公主?”
“你呢?”屠维反问。
“她要愿意,我为她筑坛、祭祀、制礼、敬天地鬼神而加冕,”卫希夷毫不含糊地道,“新冶诸城,是我与阿莹、阿先一同拿下的,绝不会让给别人!”
屠维平淡地说:“是我自己要来看你们的,王也觉得,需要我先过来与你们讲一讲。你们的信使来的时候,王便说,没想到,又说我运气好。我告诉他,我是很幸运,我已经老啦,看看,有白头发啦,再有妻儿,不等儿女长大,我便要衰老死去。到时候,年幼的子女,需要年长者的照顾。太辛苦啦,自己的孩子且要照顾不过来,何况弟妹?我会心疼的。还好,我没给你再添麻烦,不用到死都担心你。”
女莹仓促起身,伏在屠维面前哽咽道:“谢伯父帮我。”泪水打湿了地上精美的草席。屠维的话,她听明白了,南君应该也听明白了。南君比屠维还要大上几岁,屠维说自己老,南君岂非更老?他的景况比屠维还要艰难。屠维是在提醒他:自己老了,未必能活到儿子成年能够掌权的一天。想为新妻幼子苛待女儿,当心幼子玩完。
屠维伸手,轻松地扶起她来:“告诉你们这些,不要公主谢我,早些想好如何应对,我就可以放心了。”
女莹深吸一口气,毫不迟疑地道:“我家的事,皆是源于父亲这妻族母族,如今他又有了新妻子,我看得到未来的乱事。父亲,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不是一个纯粹的父亲。我以前还能多分一些,现在,那一分儿又变少了。往后的路怎么走,还请伯父教我。”
屠维道:“小公主,王虽然经历了波折,如今又重得国家,依旧是睿智坚定的。请一定一定,不要用王后的脑子,去想王。好吗?”屠维这话说得极重,有当人子女的面讥讽人家母亲的意思。女莹却没有生气,郑重地道:“谢伯父赐教,见了父王,我会好好应对的。”
“唔,新后那里,也不要忽略了。”屠维又添了一句。
“是。”女莹恭恭敬敬地答应了,甚至有些好奇起屠维来了。她以前单知道屠维是獠人,为了部族而来,简单极了。现在却想深挖了。
屠维却觉得已经对她说得够多了,客客气气地问:“我能在希夷那里落脚吗?”
卫希夷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我也有好多话要同爹讲呢!”亲娘哎,怎么跟亲爹说“娘您给我生的哥哥死了,娘和别人生的哥哥又来了,我现在还是有一个活着的哥哥”?这个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屠维发现,女莹对卫希夷这样抢在前面答应没有任何不悦,反而附和:“好啊好啊!哎,将库开了,看要用什么,只管拿呗。”
屠维才要推辞,女莹加重了语气:“没有希夷,我或许活不到现在,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她说什么,我绝不反驳。”
屠维心道,还是跟我家这傻姑娘问明白了,再说吧。于是也坦然地道:“谢过公主啦。”
一直旁观,听蛮语还算明白,讲话却无法流利插言的姜先踌躇了起来。与女莹一样,屠维今天的表现令他大吃一惊。他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