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下领了旨意,李乾顺又交代一番,她方告退。出宫至赵洛寒落脚的客栈,却不见他人影。她纳闷道,莫非出门逛去了?等了一个时辰,方见他回来。
“轩主,你去哪里了?”她问道。
赵洛寒并未答复,默默走进房中,取出“刈泪刀”,反复擦拭起来。
“轩主,你怎么了?”她见他脸色凝重,似是心情不佳,遂小心翼翼道。
“呵,你师父将此刀交到我手中时,我真真吓了一跳,”他凄然道,“当年我就是用这把刀捅进李笑寒的胸口,自那之后,我再也无法手握此刀,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的使用任何兵刃。于是我将它沉入‘黑水潭’,从此做一名徒手刀客。”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她狐疑万分,又见他神色凄恻,仿佛受了什么刺激。
他幽幽道:“刚才我潜入西夏皇宫了。”
“你进宫做什么?”她益发疑惑。
“自是找李笑寒说清楚,请求她的宽恕。”他道。
“什、什么?”她大惊失色,“李笑寒明明已经死了,你怎会见到她?”
他看了她一眼,道:“原来你……早知她死了。”
“我没告诉你只因、只因……”她嗫嚅道,“我想知道,若她与我都活着,你将选择谁。”
他苦笑一声:“她是如何死的?”
冷飞雪这才将李笑寒布下鸿门宴,欲毒杀赵洛寒以谢罪西夏皇族,并与赵同归于尽。可惜阴差阳错,冷飞雪易容成赵洛寒,代替赵服下寒霜之毒。而霍行云及时赶到,为救冷飞雪重伤身亡。
“原来如此,”赵洛寒喟叹一声,“这个傻姑娘。”
冷飞雪见他这句“傻姑娘”唤得情深意重,心中隐隐作痛。又唤了几声“轩主”,却不见他理睬,心中更是如刀割,只得郁悒而去。
才出客栈,却同一人撞了个满怀。她抬头一看,眼前一个魁梧男子正大剌剌瞪着自己。她忙赔了个不是,那男子左右各站着一名大汉,正要将她推开——
“姑娘没事吧?”那魁梧男子忽发话道。
她摇摇头,这就要离开,忽见一贼眉鼠眼之人往那男子身边一擦。这是市井泼皮惯用的妙手空空之法,她小时也曾迫于生计做过这类勾当,因而略通其道。她快步上前,喝道:“站住!”那小偷闻言,拔腿就逃。她足尖点地,使出轻身功夫,飘飘然落在那人前头。那小偷见是个羸弱女子,嗤笑几声,吹了一记口哨,瞬间召来一群同伙,将她团团围住。
冷飞雪受了一肚子闷气正愁无处发泄,这群贼人偏巧撞上刀口,她从路边随手捞起一根树枝,以枝作刀,使出新学的赵家刀法,两三下便将贼人打得落荒而逃。她取了钱袋,四下张望,忽见那魁梧男子好整以暇的站在一家酒肆的屋檐下盯着她瞧。
她将钱袋交还,男子取出银两相谢,她自是婉拒了。那男子道:“姑娘仗义出手,在下甚是感激,敢问姑娘贵姓芳名,日后若有难处,在下定鼎力相助。”
她淡淡道:“我没名没姓,不烦记挂了,告辞。”
那男子哈哈一笑,也不阻拦,任由她去了。
她动手收拾了贼人,心中郁闷得以派遣,又念及赵洛寒一人在客栈定是饿着肚子,又拐到东街买了些小吃食。心中想着,自己隐瞒李笑寒之死,赵洛寒虽未出言怪责,没准往心里去了。她忐忑不安,唯恐赵再不理自己。
“啧,”她一路自言自语道,“轩主从前生气都是骂我的,这次却是不理我,想必真的气我了,该怎么办呢?”
胡思乱想间,不觉已回到客栈。她小心翼翼地将小吃搁在桌上,赵洛寒见她来了,却连头也不抬,只闷声看书。
“轩主,”她欺身上前,笑道,“吃点东西?”
他摇摇头,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继续看书。
她缠上去,又道:“别生气轩主,都怪我不好,不该瞒着你,以后有甚么事情我定会一五一十告诉你。”
赵洛寒冷笑一声:“你还是瞒着我好了,你我仇怨太深,隔阂太重,彼此互相防着才是。”
她一愣,不想他竟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来。他见她呆住,自觉话说得太重,却又不想收回,只剩一室沉默。
“你、你吃点东西?”她捧着小吃,眼巴巴看着他。
他并未接受,又道:“我曾假死欺瞒你在先,你便以牙还牙?”
“不是,不是,”她慌忙摇头,“我从未这般想过。轩主对我的好,我时刻不敢忘记,怎会想着‘以牙还牙’?”
他放下书卷,起身看着她,一股冷冽气势令她打了个寒战。她低着头,委屈兮兮的搓着衣角,忽地想起小时候偷偷溜出去玩儿,被赵洛寒逮住,也是这般情景。那时紧张害怕,多半是怕他再也不管自己。现如今她也怕,怕的却是他不再喜欢自己。
他皱眉道:“你那是什么样子?”
“轩主,我再也不欺瞒于你,别生气,好是不好?”她低声道。
他道:“何须管我生气还是高兴?”
她吐舌一笑,忽地抱住他,撒娇道:“轩主,你且笑一个罢?”
他怒道:“放肆。”却并未推开她,二人唯默然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