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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瓷的高身花瓶里,插了两支新摘的金梅。 。l
一朵朵仅指尖大的花,娇黄的颜色,如点点金箔。
黄得晶莹朗澈,金得纯粹通透。
乐琳就坐在旁边,目光呆愣,无心玩赏。
手,无意识地敲打一朵梅花。
“喂,喂喂!”
柴珏趴在床上,朝她大声唤喊:“花儿被你敲光喽。”
乐琳低头一看,如他所言,其中一支金梅仅剩下寥寥两三朵。
她连忙缩开手,为了掩饰慌乱,岔开话题问:“这是哪里来的金梅?”
据她观察,拂云殿的庭院并没有种金梅。
“淑景宫的。”柴珏答她。
淑景宫?
乐琳好奇问:“吕昭仪?”
宫里最得宠的妃嫔,只送得两支梅花来问候——是该说她雅致不俗,还是势利?
柴珏摇头:“是柴瑶带来的。”
乐琳更加感到意外:“欸?想不到她挺有新意呀。”
“新意,哼。”柴珏不以为然,隐隐的不胜烦扰:“这些天,她每日一个香囊地送来,我昨天忍不住抱怨几句,叫她下次送些盆栽花草。”
“她亲自来?”
乐琳暗忖,他们兄妹俩的感情有这么好?
更一时糊涂:“香囊不是阿璃送来的吗?”
“第一个香囊是阿璃送的,次日柴瑶来探望,我不过就随口一提,说你夸那香囊有心思……”
“然后,她便天天送香囊给你?”
“是。”柴珏点头:“你足够走运,每次都错开她来的时间。”
“与她碰面又如何?”乐琳以为他指上次的争吵,满不在乎:“我一巴掌还她的一巴掌,互不拖欠。再说,太后已经下旨不再追究,她还能把我怎么着?”
柴珏叹气、低头,搅拨碗里的汤药。他不能起床,宦官把药碗连着托盘放在床头,用一个靠枕垫高他上身,趴着进食。
苦涩的味道直入鼻腔,柴珏紧皱眉头。
完全无法下咽。
放下汤匙,他转向乐琳那边:“并非怕你们再生过节,我是怕你无聊。”
“哦?”
“你知道,我和她一贯不亲近,能有什么好聊的?待寒暄问候完,她便那么呆坐一个多时辰,真不嫌闷得慌。”
乐琳想象一下,委实无比怪异。
柴珏又道:“阿璃还略好一些,其实也是无聊,但无聊与无聊之间,尚且有不同程度的差别。”
“阿璃来过?”
“她也是每天都来探望,前日碰巧柴瑶在此,二人互不吭声,足足耗上一个时辰,真是半句话都不曾说……”柴珏说到此处,一时激动,撑起半边身子,右手用力敲床板,托盘上的汤药被震得泻开不少。他生气,更狐疑:“你说,会不会……是她们两姊妹在联手捉弄我?”
乐琳莞尔:“在宫里长大的女孩子,或许不太擅长表达自己的关心吧。”
“如此关心,本殿下无福消受。”柴珏不满地嘟着嘴巴。少间,他察觉乐琳又默然不语、满脸怅然,于是唤“他”道:“欸,乐琅!”
乐琳心不在焉:“嗯?”
“我记得你曾说过,肢体动作可以反映人的内心——不论是这个人想掩饰的事情,甚至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心事,都能通过细微的动作看出,对吗?”
“对啊。”
“脚指向门的话,暗示这个人想离开。”
“嗬,你还记得啊。”乐琳侧首看着他:“我当时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再说,这些推论只是大概而言,并不一定百发百中……”
“文德殿那边,有什么令你担忧的?”柴珏打断她,微笑着问。
乐琳一怔,下意识反问:“文德殿?”
“自坐下来之后,你的脚便一前一后摆放,身体前倾,这是准备起身的姿势。而你的脚尖,一直朝着门口。”柴珏一副胸有成竹、不容反驳的表情:“而且,每隔片刻,你就会往文德殿的方向看。”
乐琳朝他投去赞许的目光:“哈,三殿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你忧心什么?”柴珏再次问道。
“我,”乐琳张了张口,怎的也答不上来:“我不知道。”
柴珏再次低下头,与他的苦药纠缠,一边道:“二皇兄对你说的话,也非毫无道理。”
昨晚与柴琛的谈话,还有乐琳自己的猜想,她都一五一十与柴珏说了。
“揣摩上意,不正是为臣者的职责吗?”乐琳不无讽刺地说道。
柴珏百分百肯定:“被你们碰巧猜中,就能推测他的下一步,那他岂不是反被你们掌控了?”
“……”乐琳若有所思。
“我是他亲生的儿子,却连一星半点稍稍不如他心意的举止,他都容忍不来,怎还能容得了你们暗暗操纵他?”柴珏的语气里,带着消不去的怨怼与不屑,还有对好友的诚恳规劝:“所以,即便你真的和他想到了一块儿去,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嗯,”乐琳赞同:“毕竟,所有人的生死荣辱,都不过在官家的一念之间。”
兴许是话题太过沉重,柴珏没有回答她,只专注玩弄汤药与匙羮。
太过无趣,他将匙羮拿开,伸长脖子,用舌头舔那汤药喝。
“乐琅,乐琅!”他忽地眼睛一亮,唤了一声,再做一次刚刚舔汤药喝的模样,问乐琳道:“你看,我像不像一条狗?”
“哈哈哈哈!”
乐琳被他逗笑得合不拢口:“哪有人说自己像一条狗的呀!亏你还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