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正在喝汤。
太傅府的厨子将乌鸡汤炖得很香,很浓。
夏奕茫然地捧着汤碗,似乎香味一丝都没有传进他的鼻子一样,并不急着喝。
姜云栖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嘿!你在想什么呢?”
夏奕回过神来,尴尬笑笑:“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
叶小浪笑道:“哪儿有人叫你?小娃娃,犯相思病了吧。”他说着,仰头将一碗鸡汤倒进喉咙,满足地哼了两声。
姜云栖捧着脸:“小表哥,好喝吧?”
叶小浪道:“太好喝了,我以后喝不到可怎么办?”
姜云栖道:“那你就在洛阳长住,不行吗?”
叶小浪笑了笑:“我倒是想……”他用余光看见夏奕放下汤碗,用一种敌视的眼神瞪着他,便又岔开话题:“喝鸡汤太单调了,你有没有酒?”
“太傅府当然什么都有啦!”姜云栖一向嘴快,说完又有些为难,“可我爹不让我碰的……哎,等他下朝了我再问他去吧。”
叶小浪道:“在你爹面前,别叫我表哥,否则我再也不跟你说一句话。”
姜云栖捂住嘴,点点头。
叶小浪叹了口气。他贸然在洛阳露面毕竟有些冒险,也就是仗着姜何一介文人不会武功,他想要逃跑易如反掌,才敢大摇大摆在太傅府里喝汤。
说曹操曹操到。
一辆两匹骏马拉着的松木车,已在太傅府门外停下。仿佛停了很久,车帘才徐徐拉开。
姜云栖听到了信儿,立刻就提着裙摆冲了出来。
姜何的脸色很疲惫,每一步都走得十分谨慎,就像第一天上朝的新官。
“爹!”姜云栖的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飞扑到了姜何怀里。
“丫头,怎么一见爹就哭?”姜何强笑着拍拍她的头,又抓着她胳膊前前后后反反复复查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碰到哪里?”
姜云栖抽噎道:“没有,我很好,一点也没事!”
姜何的喉头也已哽住:“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姜云栖闷在他胸前,断断续续道:“爹,我好想你,我再也不乱跑了……”
叶小浪和夏奕已经站在屋门外,默默看着这父女暌违重聚的一幕,不敢出声打扰。
似乎已经说了很久体己话,姜何忽然抬起头,眼中的舐犊之色瞬间变冷。
姜何道:“丫头,回房里去。我们有要事相商。”
姜云栖一愣,抓住他的衣袖:“爹,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们原先都误会他了。”
“他”?
姜何的眼角收紧,他知道姜云栖所说的绝不是夏奕。
另外这个蓝衣人是谁?
姜何微笑着拍拍姜云栖的手:“爹清楚,你快进屋去,别让人看了笑话。”
姜云栖垂下头,悄悄朝叶小浪那边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丫鬟离去了。
姜何凝视了叶小浪半晌,忽然向夏奕一拱手,沉声道:“多谢夏少侠。”
夏奕忙闪身躲了他这一礼:“职责所在,大人不要多礼……我是要折寿的。”
姜何又问:“不知,姓甚名谁?”
夏奕刚想用个善良些的说辞,却听叶小浪大咧咧道:“久仰久仰,我乃朝廷钦犯鬼面公子,脑袋值五百两金子。”
老天,你瞎说什么?夏奕满脖子的冷汗一下子冒出来了。
姜何的眉毛拧作一团,冷声叱道:“夏少侠,此犯缘何出现在我府上?”
夏奕汗涔涔道:“大人,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进屋……”
叶小浪笑吟吟道:“商议要事前,能不能先来两坛酒?”
夏奕焦急地朝叶小浪使了一串眼色,他从没见过这么会找死的人。
出人意料,姜何反而露出了笑容,道:“我马上命厨房准备竹叶青如何?”
叶小浪点点头,道:“我在屋里等太傅大人的酒。”说罢,他就轻飘飘走回了花厅。
夏奕抱歉地朝姜何抱拳行礼,也退了回去。
姜何脸色骤变,叫过院中伶俐下人,小声吩咐道:“去通知裴兆沣。”
酒杯在叶小浪手上,一杯接一杯。
两壶竹叶青就已经让他有了七分醉意。
他怎么会这么容易醉?
在夏奕叙述的时候,姜何始终盯着叶小浪的脸,仿佛连眼皮都没眨过。
叶小浪毫不退让地迎上他的目光,笑道:“太傅大人不喝酒?”
姜何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意,又似乎过了很久,才说:“云栖能平安归来的确有你的帮忙。你且放心,我不会将你的行踪通知官府。”
他连说话都变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
带着酒意,叶小浪笑得很放肆。他将胳膊搭在夏奕肩上,问:“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徇私枉法?”
夏奕瞥了眼姜何,尴尬着不知该如何作答。
姜何摇摇头,缓缓道:“法理之外也有人情。”
这时,一名紫布衫小厮小步跑到门边,通报道:“大人,太守大人求见。”
“太守?”叶小浪半睁着眼,“太傅大人,说好的不通知官府呢?”
姜何目中露出笑意:“裴太守是燕密探的表舅,不是局外人。”
叶小浪一拍额头:“哦,对,我给忘了。”
姜何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些,转脸对夏奕道:“夏少侠,雍王殿下恐怕还在等你回复,老夫就不多留你了。鬼面公子对郡主有恩,可先在我府上住下。”
夏奕本想留下来,他想知道姜何究竟有什么打算。可逐客令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