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烨闻言轻轻搁下右手握着的翠玉羊毫笔,缓缓抬起了头来。
此时他穿着一件样式简单的莲纹绛紫襦袍,绣着双面莲心的袖口微微卷起,抬头看来时他的眉宇间透着一丝凌厉,如同他脸上的轮廓一般棱角分明。
他的神色在通明的火光中反而分辨不明,衬得一双凤眼无比的暗沉。
“她是回娘家商议对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自是不敢让本王知晓。”韩子烨语气不徐不疾,“那个人查得怎么样了?”
“属下在杂院相邻的一个小院里找到了一个可疑的包袱。”黑衣人回道,“那包袱是藏在一个空置房间的木床底下,包袱里装着的是一件粗布衣衫,虽然是男子的款式,但从大小腰身来看却像是女儿家穿过的,况且那衣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花香味道。”
花香的味道?
韩子烨皱了皱眉。
只有女子才会在身上涂抹香膏。
难道真是相府的苏七小姐?
郑全在杂院附近撞见七小姐这件事他也是有所耳闻。
韩子烨脸上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言君,这件事你就不要再管了,碧洛阁的隐卫都撤了吧。”他的声音淡淡,“本王的爱妃这一次怕是要把京城的天都给掀了,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只见那叫言君的黑衣人躬身应了声是,转瞬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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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铺洒进了屋子,照在地面上像是镀了一层金黄。
今日正逢三月初十,除了府中的小姐们,各院的姨娘也是要去芙蓉阁问安。
昨夜大老爷留宿在了五姨娘金彩蝶的院中,金彩蝶和五小姐苏婷自是不用前来问安。
郑氏目光温和地看了看屋子中的姨娘和小姐们,脸上笑意浓浓。
“我让厨房做了些燕窝粥,大家今个儿就在我这儿吃早饭吧。”
李氏眼珠子一转,忙上前挨着郑氏坐下,笑着说道:“看来彩蝶妹妹今早是没有口福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尴尬。
谁都知道昨夜大老爷留宿在了金彩蝶那儿,李氏这是哪开不提提哪壶,故意要气气郑氏。
李氏这个人没什么脑子,给点儿小恩小惠就能收买她的心,但她却是格外的刻薄计较。
昨天一大早老爷就派人到她院中取走了七丫头的锦盒,在她看来,要是郑氏帮忙说一句话也不至于落了自己的面子。
她这是记恨上了郑氏。
郑氏脸上依旧笑得温和。
“老爷平日里政务繁忙也会抽空去三妹妹的院中,可见在老爷的心里,妹妹是何等的重要,但彩蝶妹妹那儿老爷却是好些时日都没去了,我们身为姐妹应该互相扶持照顾,尽心尽力伺候好老爷,三妹妹应该体谅一下老爷,这一大清早的就打翻了醋坛子,这可怎么是好?”
郑氏语气缓慢,说着打趣的话,但明眼人却是一下就听出了这话是在说李氏小肚鸡肠、不识大体,是个实打实的妒妇!
郑氏以往拉拢李氏是为了巩固自己在相府中的地位,但不等于被李氏夹枪带棒的压在头上也要忍下这口气。
况且她早就看李氏不顺眼了。
而李氏虽然因为一些小恩小惠巴结郑氏,但打心底却是不服气郑氏主持相府中馈的,说到底她们都是姨娘,何况就当下的情形看来,苏家和李家才是密不可分的两家人。
所以只要李氏一不顺心,就会明里暗里挑郑氏的刺儿。
李氏被郑氏的话堵得发慌,但郑氏说的倒也不错,老爷的确对她很好,隔三差五就会有好东西往她的院中送来。
念及此,李氏眸中露出笑来。
“大姐姐说的是,老爷确实无时无刻地挂念着妹妹,前几日还差人送来了飘花福豆挂件,妹妹自是体谅老爷,老爷去了彩蝶妹妹那儿,妹妹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为了这点儿微不足道都算不上事儿的事儿打翻醋坛子?妹妹可不想被人说什么恃宠生娇、一人独宠。”
李氏瞧了一眼郑氏,下巴微微上扬,说着这话语气中带着一股盛气凌人的意味。
原本大户人家的姨娘们都该尊称老爷的正妻为夫人,但郑氏本来就是府里的二姨娘,虽然郑氏当了家,但毕竟不是相府大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府里的姨娘们都称呼她为大姐姐,而二姨娘的分位就一直空缺着。
郑氏眼中闪过一丝暗光,屋子里仿佛突然间暗流涌动,多了几分凌厉的感觉。
“三妹妹倒是幽默风趣得很,谁都知道这么多年老爷一直把三妹妹放在心尖儿上,什么贵重好看的耳坠、发钗、玉镯都源源不断的往三妹妹院中送去,想来也是三妹妹拿我们逗趣,竟是一声不吭的把七丫头的首饰盒给借去了,昨个儿一早听老爷说起这事,我还不相信,三妹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用过?还用得着借七丫头的首饰用?大概三妹妹只是图个新鲜罢了。”郑氏说到这抬眸看向李氏,轻笑着问,“三妹妹,你说是不是?”
李氏气得暗暗咬牙,脸面上却还保持着和气,只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再也笑不出来了。
昨个儿一早苏大老爷训斥了四小姐苏蕊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
明面上李氏是借走了七小姐的首饰盒,可府里的下人们谁不知道其实是李氏贪图便宜,趁着七小姐被送去义庄时顺走了那个锦盒。
连将死之人的便宜都要占,李氏真不是个东西!
此时在屋子中服侍的下人们脸上都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