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当朝天子已经退下了一身明黄的龙袍,只穿着绣有祥云的织金锦服,坐在御案前黑眸中散发着幽暗的光,定定盯着房中躬身俯首的参知政事,半晌才开了口。
“听说苏爱卿的夫人病了?”
苏德刚一下早朝就被皇上叫来了御书房,本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等了半天竟冷不丁听到这样一句问话。
只是皇上日理万机,怎么连自己的夫人生了病这点儿小事也惦记上了?
苏德虽然心里疑惑,却是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地回了话:“回皇上的话,微臣的内子的确是感染了风寒,不过并不大碍,大夫开了两剂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此时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御书房里,苏德微微抬眸瞄了一眼,只见那坐拥全天下最尊贵地位的皇帝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但他眼角散发出的冰冷寒意却是让人不由得浑身发怵。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德隐隐觉得皇上突然提及此事应该并非偶然。
御书房一时陷入了沉默,苏德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那么弯腰躬身一直低头站在那里。
这一刻,他忽而觉得自己是何等的渺小。
生死不过是别人口中的一句话,他只是任人宰割可怜的蝼蚁罢了。
就在强烈的压抑感袭上脑门时,就在他快要以为自己撑不住了时,全天下最有权势的那个人终于开了口,但说出话却是让身为朝廷二品大员的苏德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国公当年手握重兵,镇守边关,为赤炎国立下了汗马功劳,朕甚是感怀,苏夫人是赵国公的亲外孙女,可千万要好好保重身体,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朕的心里又怎么过意得去?”当今天子韩祁宗唇边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苏夫人总得要看到苏爱卿今后平步青云,成为朕左膀右臂的那一天,也总得要看到苏家繁荣昌盛的那一天。”
韩祁宗眸中忽然露出一点儿悲伤来。
“只是要是苏夫人真的撑不住了,朕一定会好好照拂苏家,给苏爱卿的嫡长女挑一门好的亲事,苏爱卿平日里为政务操劳疏忽了家里,朕也是看在眼里的。”
苏德浑身一抖,膝盖一软,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他不过是刀俎上的鱼肉,死无所惧,但苏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呢?
伴君如伴虎,他身居高位,早就没了退路。
但他却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害死自己的妻子啊!
……
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死局,却是没想到赵氏暗中偷偷倒了药,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苏家一个锦绣前程。
苏德眼眸中浮起一丝苦闷,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狡兔死走狗烹,赵国公曾有多大的权势,赵国公的先祖曾有多大的权势,那都是皇家赐予的天恩,但锋芒毕露未必是好事,爬得多高就会摔得多重,终有一天皇家会全部连本带利收回去!”
苏老太太听了这话心中甚苦,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只要慧儿平安无事,其他的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蜀地虽然条件艰苦,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我这个老太婆也别无所求,这么多年在静淑斋礼佛就是为了能保佑慧儿一世平安、保佑苏家全家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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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喜妹坐在院子中的藤椅上晒着太阳吹着清凉的风。
这大半个月以来,整个府里都忙着大姐的丧事,明明大姐的尸首都还没找到,但似乎所有人都形成了一种自然而然的默契,绝口不提大姐还有生还的可能性,即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更没有人哭天抢地哀嚎连天,陵王府设立的灵堂也是安静得出奇。
苏喜妹回想起那日六姐苏香香讲的那件事。
她相信那件事是真的,但她却是不相信苏香香是无意中听来的。
无论是芙蓉阁还是中庭院,都有仆从层层把守,想要“无意中”听来绝无可能。
但却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张氏行事低调,从不张扬,看似是一个脾气好性子内敛的妇人,但细细想来,想要在苏家这样的大家族中站稳脚跟,要是说一点儿手段也没有,她却是不怎么相信。
大概相府里也有不少张氏的眼线吧?
只是张氏为何要通过六姐的口告诉自己这件事?
难道真是受过原夫人和大姐的恩惠,所以想要自己出手救出大姐?
苏喜妹皱了一下眉,不对,在张氏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而已,就算自己死而复生转了性子,那也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儿家。
张氏为何就会认定告诉她这件事有用呢?
何况张氏如果真有这个心,大可去寻些粗壮的汉子把大姐给劫回来,但显而易见的是,张氏根本就不想掺和这件事。
想到这些,苏喜妹的脑子感觉变成了一团浆糊。
前后怎么都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地方想岔了?
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父亲苏德不提大姐的事其实是想要保住大姐的性命,郑氏母女却是心知肚明大姐早就命丧黄泉,正是期盼着此事能早点儿揭过去,以免夜长梦多生出事端。
而陵王殿下……
苏喜妹觉得应该不只是为了扶正苏洛而合谋陷害大姐的。
“小姐,您真好看。”
听着凌香脆生生的话音落下,苏喜妹笑着睁开了眼,只见凌香正捧着一个小木桶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流露出金灿灿的惊艳。
苏喜妹正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