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笑,叫高孝礼和万云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万云阳本以为,这话说出了口,皇帝肯定是要借机发火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高孝礼……
李逸几次说起来,与高孝礼相交,发觉他这个人吧,是一根筋,又犟的很。
与人说话从来不留余地,也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所有后来万云阳就想,皇帝一定是极看重高孝礼的,要不然这样的人,在御前都不知道见罪多少回了……
果然,皇帝转了转手上的碧玉扳指,盯着高孝礼看了一回:“高卿一向直言,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该收敛的地方。”
话音落下去,高孝礼一个激灵,似乎想跪。
可皇帝在宝座上斜了斜身子,与他一摆手:“朕知道你是为朕,更是为社稷。高卿啊,你的那个外甥女儿,是谈家宗妇是吧?”
——皇帝果然还是问了。
高孝礼身形僵了僵:“回陛下,正是谈家的宗妇。”
“这就是了。”皇帝靠在引枕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也就是你,要再换了旁人说这个话,朕必定以为,你是有私心的。”
高孝礼陡然之间就咳嗽起来。
这是御前失仪了……
皇帝给了其素一个眼神,其素端了杯茶,步下殿去,给高孝礼递了递。
顺过了这口气来,高孝礼吞了吞口水,似乎在忖着还该不该回话。
然则没等他回话,皇帝就又开了口:“既然你们都这么说,这道旨就算了,当时给你们个面儿,也给临江王这个面儿,不过——”他拖了音,虚隔着点了万云阳一把,“草拟个折子出来,该训斥的还是要训斥,仍旧发急递,送去他的临江王府。”
万云阳一躬身应了下来。
这头事情也吩咐完了,皇帝想了想,后话终究没说,就要摆手打发他们退下去。
可刘光同从殿外疾步而来,仔细看时,不难发现,他神色慌张。
皇帝要摆的手就顿了一下,收了回去。
万云阳和高孝礼四目相对,自然脚步就没有再动。
刘光同细碎的步子踩得很快,走至殿中看见了高孝礼时,神色微的变了变。
他变了神色,高孝礼自然看见了,一个询问的眼神就丢了过去。
可这是御前,打从交了身上的差事后,刘光同就绝不肯再与朝中这些大巨们来往,唯恐皇帝看他不顺眼,连宫里服侍的机会都没了。
于是他当做没瞧见,一撩袍子跪了下去。
皇帝把这些动作尽收眼底,眼中有了些许的满意:“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谈家出事了。”刘光同因是低着头,他声音不是朝着四周散去的,反倒是先砸在地砖上,闷响一回,才散入众人耳中。
高孝礼莫名的心跳漏了半拍。
谈家此时……还能出什么事?
刘光同刚才看见他在就变了脸……这是……
皇帝眯了眼:“什么事?”
“谈家大奶奶自尽了。”刘光同仍旧低垂着脑袋,不肯抬起,“把守的人见出了事,不敢瞒着,报到了宫里头,奴才忙着就回到您面前来了……”
“高大人!”
耳边是万云阳急切的声音传来。
刘光同这时才抬头看过去。
高孝礼身形不稳,脸色发白,竟全凭着万云阳扶着他,才能勉强的站稳脚。
崔琼……自尽了?
高孝礼发了急,才稳住身形,脚步一动似乎就想要走。
万云阳扶着他的手立时就收紧了,摆明了是按着没叫他动的姿态:“高大人,这是御前。”
他声音压得低,可也足够皇帝听见。
实际上皇帝此时也有些懵。
崔琼好好的,还怀着孩子,怎么就自杀了?
他看向刘光同:“是谁回的话?”
“是奴才的干儿子,得了信儿一刻也不敢耽搁,急着就报进宫了。”
要是这样,那消息就不会有错了。
高孝礼心急,哪里还能听他们问这样详细?
他挣开万云阳,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可他还没回话,皇帝已经皱着眉叫其素去扶他起来:“不必说了,你出宫去谈府吧,崔旻能跟你一起过去,朕许了。”
高孝礼口中忙念着谢恩的话,哪里还顾得上看刘光同等人的神色,转了头就匆匆出清风殿了。
他走后,万云阳嘴唇微动了下,似乎有话说。
可皇帝一时头疼,伸手压了压太阳穴,与他一摆手:“你也退下吧,要是不放心,就到谈家去看一看。”
“臣……”万云阳心念微动,话没再多说,“遵旨。”
偌大的清风殿里,又只剩下皇帝和其素刘光同这三个人。
刘光同还跪在那里没动。
许久后,皇帝咂舌:“起来吧。”
刘光同起了身,挪步上殿去,搓着手站在皇帝左侧,一言不发。
还是其素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了两下,凑了过去:“陛下,崔家这位姑奶奶,好有气性儿啊。”
皇帝嗯了一声,意味不明,也不知道是不高兴了,还是赞许。
总之一声后,又沉默下去。
其素和刘光同二人偷偷地对视了一回,也不敢再吱声了。
“崔琼是个烈性女子,可惜了……”皇帝长叹出声,“可惜摊上崔润这么个爹,摊上崔家这么个人家。”
崔琼的死,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她现在是一尸两命,谁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惨烈决然的赴死。
也许这个姑娘太聪明,在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