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侯府出来时,日头已经西沉,盛京城中逐渐亮起了灯火。
街上繁华热闹,各式各样的花灯早已摆了满街,有用楠木、红木或紫檀木作边框,并雕刻成龙凤图案,配以彩画绢面和玉坠丝穗的宫灯,古朴稚致、富丽堂皇。有用丝料,在画绢前面镶有白色的玻璃丝,富有晶莹感的丝料灯。有夹纱灯,用纸画上彩色图案后,再熔蜡于纸上,然后以轻纱夹住,显得色彩柔和。有走马灯,利用燃烛或白炽灯的热能转动灯中的人物。还有各种主体的象形纸扎灯,有花鸟、人物、动物。还有素馨灯,莱莉灯,即用花串成串,装饰在灯内外,随着热气散发出幽香;还有柚皮灯,在柚皮上雕缕人物,花草,内置玻璃盏,灯光射出,映现画像。
望着满街让人眼花缭乱的彩灯,安知锦忽然就来了兴致,毕竟这些东西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买了一盏走马灯,一盏宫灯,一盏柚皮灯捧回了幕王府。
秦子铭在府上等了很久,见她回来了,不禁想责备她几句,“这么晚才回来,你是忘了咱们还要进宫……”
不等他说完,安知锦便将手中的一盏柚皮灯灯塞到了他怀中,“送你。”
烛光灯火掩映下,安知锦睫毛浓长,一双眼眸如同掉在地上的星星一般灿烂,浅笑盈盈间,更显得唇红齿白,显然是心情极好。
像是被感染了一般,秦子铭的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柔和的笑意,“你快回房收拾吧,然后咱们进宫。”
安知锦点了点头,目光却转向了侍候在一旁的孙管家,“老孙,程星野找回来了吗?”
她安排池景去找,如今已过了好几天了,想来也该有消息了。
果然,孙管家点了点头,笑道,“回王妃娘娘,今日下午,有人将他送到了门口。”
他本来觉得不解,这程秋韵是幕王府的罪人,如今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她弟弟却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呢?但转念一想,心中便隐隐猜到了几分,现在听安知锦问起,也就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人,是王妃娘娘派人去寻的。
“把他带到我院中。”安知锦吩咐之后,便朝流云苑去。
不多时,程星野就被带到了她房中,这孩子长得十分机灵漂亮,此时正睁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眼神中满是警惕胆怯地看着安知锦。
从一开始进幕王府,程秋韵就时时刻刻提醒他,不要和王府里的其他人说话,也不许到处乱跑,尤其是在安知锦和秦子铭面前,千万不能乱说。
原本程秋韵是不想带着他进幕王府的,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将程星野交给别人代为照管,她实在是放心不下。
安知锦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嘴角轻扬,笑道,“星野,最近是谁在照顾你呢?”
程星野望着她,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
看着他眼中透露出深深的不安和恐惧,安知锦不禁自嘲,这种事,她只要问下池景从哪儿把程星野弄回来的不就知道了,何必在这里欺负一个小孩子呢?
想到这里,她眼中的眸光闪了闪,随后拿起桌子上的一盏走马灯,走到他面前,轻轻蹲下,将那灯放在了他的眼前,这盏灯的灯面上用彩笔绘着龙虎兔羊马牛等各式的动物,在烛光映衬下轻轻转动着,那灯面上的动物便如活了一般团团转了起来,直看得程星野眼睛都直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显然是极为喜欢这盏灯。
小孩子的心思最为单纯,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安知锦见他痴痴地望着那走马灯,黑漆漆的瞳仁中倒映着璀璨的烛火,不禁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语气轻柔道,“喜欢吗?是送你的。”
程星野听到她这么说,显然兴奋得不能自已,他从安知锦手中接过那盏花灯,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地捧着,憋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对安知锦道,“谢谢王妃娘娘。”
听到这么小的孩子称呼自己王妃娘娘,安知锦失笑,想必平日里程秋韵是这般教导他的,小孩子最为听话,只是必须有好人教才行,她不禁又捏了捏程星野粉嫩柔软的脸蛋,吩咐孙管家将他带出去了,又叫了紫菱进来替她梳妆。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屋外的月亮都已经悄悄爬上了深蓝色的夜空,安知锦才和秦子铭一起乘了马车进宫。
今日的元宵节宫宴不过是家宴,所以并没有多少人。马车穿过热闹繁华的街市,行上官道后,四周便开始逐渐沉寂下来了,安知锦挑起车帘,遥望了一眼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富贵堂,心中感慨颇多。
那可是她的江山啊。
秦子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她是在看那富贵堂,不禁笑了,“这铺子也真是奇怪了,不知道这掌柜的是怎么想的,竟然想起来在这盛京城中做起了这样的生意……你不知道,这铺子干的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据说前两日,黄侍郎在庭花院和他的小情人卿卿我我时,被这铺子的伙计赤身*地抓了出去,扔在大街上……你猜怎么着,这事原是他夫人所托,他夫人见此怒不可遏,当街就把他暴揍了一顿,差点没直接拿菜刀砍了他。”
安知锦静静听着,脸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那黄侍郎的夫人,本是陈总兵之女,出身武官之家,从小便见惯了打打杀杀,养成了一番彪悍气势。然而黄侍郎却是个读书人出身,看多了fēng_liú才子和大家千金的fēng_liú韵事,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