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楚良确实不得了,少年成名,出身世家大族,博览群书,阅遍百家典籍,跟随当世大儒冷山先生求学,是冷山书院现在最年轻的夫子。虽然年纪轻轻,如今朝堂之上、府衙之内、世家之间的不少中流砥柱,却都与他有过授业之恩。他虽不出仕,但其天资才华,却没有任何一人敢望其项背。他不但长于授业解惑,自身学问也堪称学究天人,甚至有大儒用“前后五百年,难再得一琼山矣”的至高评价来赞扬。
然而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却深居简出,除了冷山书院的学子,甚少有人见过他的庐山真面目。
想不到,竟能够在此地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原本面对武世纶清冷高傲的荣珂,现在却像是一个激动的脑残粉迷弟一般,在楚良面前,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他那极为外放的激动与恭敬,在场的人都能够轻易发现,别说他了,面对盛名之下的当世神人楚良,纵然是飞扬跋扈如王琪,也是大气不敢出,老老实实站在跟前。
武世纶看到这样的画面,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虽说这么多年,他也早就习惯了自己“豪商”身份带来的种种非议,自诩移气养体,但看到原本对自己不屑一顾的人下一刻却对另一个人毕恭毕敬……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啊。
荣珂这样的表现,身为当事人的楚良反而没有旁观的武世纶那么的心情复杂,相反,他反倒视之平常地微微颔首:“今日只谈风雅,荣公子多礼了。”
荣珂立刻点头答应:“应该的,应该的。”
他这样亦步亦趋的模样,哪里还有之前那王孙公子的骄矜之气啊。
几人寒暄完毕,这一群人中不是此行的东道主,便是座上贵宾,自然与他人不同。
“萍生公子。”待人到齐,坐在主位的王琪向萍生的方向示意。
淙淙泠泠的琴声倾泻而下,静静流淌在雅集当中。
原本,这琴声只是雅集中聊以助兴的陪客,然而今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想不到这小小的朝华城中,不但天下闻名的琼山之华元望先生,还有如此琴音,不过是一个风尘中人,如此乐音,比之宫中豢养的乐师客卿,似乎也不相上下啊!是我小觑了天下人,还是这朝华城中卧虎藏龙?’
荣珂在这乐音中心醉神迷,不自觉地想要探究那位弹琴的萍生公子。
‘往日萍生说自己只擅弹筝,我几番邀请都以古筝来应对,可分明这琴音如此动人……莫非他往日还有所隐瞒?看来这公子萍生,所图不小啊!’这是向来冷静的武世纶。
排除掉一些心思各异的,大部分人则是对这乐声惊为天人。这里的人不说有多少真才实学,但毕竟都是熟习君子六艺、文韬武略的文人雅士,于乐音鉴赏一道颇有心得。想不到这以清艳绝俗的美貌闻名朝华的萍生公子,还有这一手令人魂牵梦萦的好琴技。
而一意孤行做主请萍生来弹琴的王琪,则是大喜过望。他原本是想着,雅集之上,总不能喧宾夺主,何况他又心悦萍生,是以也就允了他的请求。
只是后来,先是这背景深不可测的荣珂突然出现,后来他那刻板的大哥王瑶和威严的夫子楚良不请自来,他便有些紧张了——若是萍生真的弹得不怎么样,那就有些尴尬了。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组织雅集,场面若是不好看,恐怕以后自己这王家二公子的名头,都要蒙上一层阴影。
先前下人回报,说萍生来了,带的还不是他弹惯的古筝,反而是一张朴实无华的七弦琴,王琪还心中一个咯噔,心道这萍生不要好高骛远,丢了他的脸。想不到,这不是好高骛远,而是胸有成竹啊!
此间人认为:古筝悦人,古琴悦己。
琴比之于筝,在技巧上要简单许多,却长于情感,看起来似乎天生更有难度。因此普遍通行的看法,让古琴的地位无形中高了不少。世间敢称自己擅乐者,也大多擅的是古筝技法。
就像韩貅刚刚进入萍生身体时,面前摆着的就是一张古筝。弹筝,能够凭借繁复的技巧掩盖演奏者本身内心的真实情感,萍生本身内里不过是一个市侩功利的普通草民,既没有金尊玉贵的锦衣玉食,也没有身世坎坷的沧桑变故,若是弹琴,实在难以动人,所以才有自知之明,选择了弹筝。然而现在时移世易,开着外挂的韩貅却不一样了。
如今萍生的一曲幽兰操,牵动了多少人的内心,竟让雅集一时之间,除了淙淙琴声外再无动静。
是了,在种种心绪之中,自然还有一人未提。
那便是名传天下的琼山之华——夫子楚良,楚元望。
从第一个音落下开始,楚良就停杯投箸,双目紧紧凝在那个隔着轻纱柔帐,垂首专注操琴的身影上。他目色幽深,全神贯注,以至于,身边的王瑶唤了许多声,都丝毫没有反应。
这模样,活生生是被这乐音迷住了。
王瑶比楚良大了十几岁,却因为同为冷山老人的弟子,而相交莫逆,成了一对忘年交。若不是这层关系,楚良也不会来朝华城当王家一年半载的西席。
此刻看到这个惊才绝艳的小师弟这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心中有些好笑。
“此乐竟能令想来眼高于顶的小师弟如此心驰神曳,莫非真是天籁之音?”
楚良勉强分出一丝心神来面对自己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