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香觉得公主或许是真的从冯班身上看到了冯瑄, 但她并不喜欢冯瑄被养出来的冯家的清高,所以她才会把冯班扔到了二环去当苍蝇官,让他直面肮脏的一切,在此时此刻,只怕这个少年心中前十几年被塑造出来的冯家家风会在一夜之间, 倒塌。
送葬的人刚刚离去, 冯家祖坟前甚至还有闻讯赶来以子侄礼结芦守孝的人。
冯宾风光大葬。
作为八姓冯家嫡支的最后一人,他的死远比他的堂兄弟们要风光得多。
当然,他有两个儿子留下来。而冯宾被人记得最多的, 就是他生的儿子们,好像他这一辈子所有的成就就是生了几个被人传颂的儿子。
前有冯瑄, 后有泰安夫人生下的冯班、冯理、冯珠。
姜谷受封泰安夫人,已经搬进了摘星宫。
冯宾的葬礼, 她本来想来的,但公主说她受伤了,不宜出门。冯班也觉得公主的话有道理, 毕竟母亲的伤处无法掩盖,万一让人起疑,可能会让冯宾的名声受损。
冯理, 这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儿子被假称是从小体弱, 在家养病。
冯珠损了一臂, 但说他勇武不凡,为保护父亲被恶仆所伤,也算得上光荣。
他与冯班就在冯宾坟前结芦守孝, 周围还有几个草棚子,都是冯家以前结实的亲友。
人死如灯灭,之前冯宾貌似“阴谋”暗害亲友的事也没人敢提了。现在提出来就是打算要跟冯家结成死仇了,偏偏冯家又冒出来一个深受大王敬重的泰安夫人,还有抚育大王的大功在身,唉……
不知有多少人暗地里羡慕冯宾会既会生又会娶,前半辈子,人们知道他是因为冯瑄,死了以后,人们知道他是因为泰安夫人。
守孝时不能吃热食,只能喝冷汤。
不过天气热,也看不出端上来的汤是冷是热,只要不冒热气就行。
温温的鼎食稠糊糊的,加了各种甜甜的蜜饯果实,喝下去既好吃,又不违礼。
冯珠大伤初愈就要来守孝,冯班也不愿意让弟弟饿着肚子。
冯珠虽然少了一只手,但他恢复得很快,精神上不见丝毫颓废,他像一棵小树,充满勃勃生机,纵使遇见风雨被摧折,但仍能挺起身躯,仰首向着天空和太阳。
他对离开冯家有着一点点的遗憾,但这点遗憾被新生活带来的新奇感给冲淡了。他怀念父亲,很快忘掉了父亲在最后的时光中对母亲的凶恶,甚至真心的相信是冯伯有阴谋要害他们,不是父亲的错。
冯班没有要求他更多,缺了一臂,冯珠这一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了。他不能当官,不能上殿,就算著书立说,也只能自己收弟子教导。
而冯珠在学问是实在没什么长才,他一直喜欢闲散度日,爱享受多过学问与理想。
有时他看冯珠,仿佛觉得又见到了已逝的大哥。大哥年轻时据说也是很喜欢享受的,曾有三个月不曾踏出房门,不曾穿衣洗漱的逸闻,脏臭的连最爱他的侍婢都不肯进屋服侍他。
冯珠以前当然不敢这样做,不过他见识过摘星宫后,很愿意跟母亲一起住在摘星宫。
因为冯班现在也没办法回冯家,他太忙了。
冯珠坐在席子上,席子铺的地方有一丛野兰,冯珠掐了一朵拿着玩,好奇的问冯班:“哥,你每天都那么忙,都是什么案子啊?”
冯班复杂的说:“都是一些……普通的案子。”
如果说什么最叫冯班吃惊,就是百姓们竟然有那么多的事!那么多!
他以前在家中受父亲和冯伯教导,讨论学习的都是鲁国大事,各世家的情况,他们的得失优劣,好引以为鉴。
他对冯家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也算略知一二。除了买些盐粮书纸之外,家里也没有别的交际。买东西有家中熟识的商人送来,价钱便宜,方便快捷。
至于家中的钱哪里来,当然是积蓄啊。是祖先留给子孙的遗渍。
当然,他当时在家中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原就打算等能出门了,去做一番事业,不说封妻荫子,养活一家人还是他应该做的。
邻里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