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传萱平日里习惯了晚睡,吃过饭后也不好就这么走掉,虽然心里并不愿意,可还是顾及礼法陪着坐会儿,脸上虽看不出,心里却早已不耐烦,如坐针毡的聊了几句家常,便萌生退意。沈啸荣倒是开明,何况相处甚久,早知这媳妇是个什么人,便借故自己累,让她先离开了。沈含凯倒也不拦着,接着送盛传萱到门口,说自己想多陪父亲一会儿,盛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大的讶异,仿佛早已习以为常。优雅的笑着,朝沈含凯很洋派的挥挥玉手,便姿态优美的坐上汽车疾驰而去。沈含青见缝插针,忙说自己要送罗梦元,便借着大嫂的东风一起告辞离去。
之前沈含玉百无聊赖的坐着听几个人聊着天,放眼看过去无不皮肉僵硬笑容作假,心里正冷笑着揣测这种谈话到底能持续多久,忽闻父亲说累,心里晓得这是他放行的说法,本是想着早点回御竹弄剑去,所以打算那个当口告辞的,见盛传萱要走,又眼看着沈含青忙不迭的带着罗梦元走,沈啸荣脸上虽无动容,可见了这情景,沈含玉反而迟疑下来,大嫂和二哥虽夺了自己先机,可他看了眼灯下沈啸荣皱纹横行的脸,有想想刚才那二人如蒙特赦的匆忙神情,那些涌到嘴边的告辞之语一下便咽下去,再也说不出口了。
沈啸荣本是等着他也去道别的,可坐了小半天,也未见他有退意。看着小儿子,他心里头平静而愉悦,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这孩子的脸已经不复儿时的模样。记得他老小的时候带着出去玩,见到他的人无不当这孩子是个小姑娘,也难怪,他小时候粉白又俊俏,又不乱哭叫,模样着实爱死了人。当时以为他那是乖巧,可结合如今想来,沈啸荣倒觉得这家伙仿佛那时就长齐了心眼,心比其他孩童多窍聪明,行事也通达淡然得不像个小娃娃。如今他长大了,长成大人模样的他,除了保留了小时候的阴性俊美,还多了成年男子的阳刚,个子窜起来了,再加上一贯的孤高清冷,便成了如今这个让无数上海滩大小姐头疼的男子。他和老二含青的眉眼很像,可就是无法将这二人联系到一起去,若要找,你还得使劲去找像处,再待细品,还是气质神韵大不一样。老三少了含青的玩世不恭,气质内敛,又有着清毅傲骨之风。老二浪荡不羁,年纪轻轻便沾染了酒色,所以整个人看起来fēng_liú倜傥,还有些油滑。沈啸荣叹了口气,明明是那么像的两张脸,竟然给人感觉如此迥然不同。想起沈含玉,他喜忧参半。实话说来,他心里对这个孩子一直是有着几分莫名的喜爱的,说起来含玉的性格并不讨喜,和老大的兢兢业业不一样,沈含玉对家族生意完全无兴趣可言,闲时全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沈啸荣和他父子相聚坐在一起,根本不如和老大聊得酣畅投机。可更让他无言以对的是,这孩子每每多亲近自己一下,自己就如得了块奖章一般,竟然会有一种荣幸和窃喜的感觉。他也咀嚼过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可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只好归于沈含玉天生有贵气。在家里尚且这样让人难以亲近,沈啸荣又多少耳闻一些对沈含玉其人的坊间说法,最常听到的莫过于“冰块说”。曾不止一次听别人说起沈含玉是个“冰块”,一直以来他绯闻鲜少,一点不让他忧心。沈啸荣总觉得这说法有些言过其实,放到几年前,他定是要嗤之以鼻的,可如今一琢磨,他倒觉得有几分道理。
沈啸荣细致的打量了儿子一下,沈含玉此时正笑着和沈含凯说着什么,看着他英俊的侧颜,作为父亲的他心里莫名的涌上骄傲和释然,印象里这孩子是爱笑的,即便是现在,沈啸荣心里映射出的他一直都是一张有着温润笑容的脸。一转念,这位叱咤风云半生的男人又忧心起来:可是谁有晓得,他那如沐春风的微笑背后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自打懂事以来,印象里他从未办过古道热肠的事,一个天生凉薄的孩子,竟然愿意去帮一个戏女和杜牧镛作对?!他是看不懂了。沈啸荣叹了口气,暗自摇头:儿大果不由人。沈含玉这个冤家带给他的惊喜愤怒和疑惑,真是越发的多。
几近午夜,沈家大宅依旧灯火通明。丫头都回了屋子,不是她们伺候的不周到,而是因为主人让她们去睡了。
沈含凯坐在父亲对面,面色凝重。
“爹,你放心。刚刚我和三弟碰了一下,这次的事情,我有十分把握。三弟看起来已经答应了。不会再有什么差错。”
“我晓得,他还未冷漠到那个程度,回本家办婚事也算是他尽了孝心了。但是这孩子精明,不能说得太细,所以今天我也不想给他太多时间犹豫来去。”
“正如父亲所说,我和三弟也是这样讲的。他没有拒绝,只说那要扰我这个当大哥的帮着操心了。含玉这样客气,我倒也没想到。而且这段时间我会去王家反复确认,确保这件事情万无一失。”
沈啸荣眯起眼睛,眼神里翻涌起精光:“日子改是要改的,可是万万别拖太久了!夜长梦多。还有,千万千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给老三知道。”
沈含凯给了老父一个坚定的眼神:“父亲放心。这件事情,保管办得好。连老二那边我都想好了,他私下叫我不要把婚事弄到三弟前面,我倒也理解他。二弟这么爱玩,需要点时间收收心。至于日子,您放心,我会加紧去算。”沈啸荣凝视了儿子一眼,颇有些语重心长:“可办得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