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殿静思堂里比皇帝大婚时的那个雨夜更冷,寒风呼啸,顺着窗子的缝隙钻进来,吹到大殿里的角角落落。
雨势渐大,殿内凄凉,哈气如霜,诺大的殿堂,一个小小的炭盆摆在地中央的铜座上,那炭盆里有桔红色的火,和案几上的鎏金宫人举起的灯台,映着脱脱渔认真抄经的面庞。
她的字还是那么难看,太皇太后说,给脱脱才人提鞋都不配,可最后只有脱脱渔抄的几张鬼画符被太皇太后珍而重之地焚烧给先帝了,大才女抄的到现在还搁着,似乎被遗忘了。
“启禀太后娘娘,流风大人奉陛下之命送秘制伤药。”
“叫他进来!”
听见这名字,她高兴的要跳起来,搁了笔,僵直的双手搓着,五指箕张,在炭盆上烤火。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浑身淋得透湿的流风已经来到了她面前,还没等她问什么,便拉起她,她站立不稳,跌到他的怀里,被紧紧搂着,挤成纸片人,那怀抱是湿的,冰冷的,颤抖的,足可以见他的心情激荡。
脱脱渔都愣了,嗅着那一股熟悉之极的泌凉清润雪兰熏香,她流连这怀抱,像母亲一般温暖,像父亲一般安全。
双臂轻轻揽着他,拍那同样潮湿的背,“流风哥哥,我没事,别担心我......”
流风把还有余地的两个人挤到呼吸艰难,“哦.....鱼儿......陛下他……你原来,原来你......”
一路狂奔,脑子里想了无数表白的言语,可见了她本人,舌头开始打绺,他想吻她的唇,却鬼使神差亲了她的额头,他是从洛神馆纤浓锦绣场里走出来的人,所有的女人见了他都被迷七荤八素,他在脱脱朔华面前永远是等着对方先示爱的那一个,他生平没主动过,何况这是他曾经的主人,又开始那样的手足无措......
脱脱渔在他*的怀里,本来就冻煞了,此时更被那湿寒弄得难受之极,笑道:“流风哥哥好大胆,跑到大福殿来了?”
流风道:“是这样,臣有一事,无论如何要当面问清楚。”
“快烤烤,你都湿了,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流风却不动,还是紧紧拥抱着她不放,“你叫那位公公回避……”
脱脱渔自他的肩看,果然脱敏还在远处躬身站着,但是出于礼貌,头看着地上。
脱敏退下!
“娘娘!恕奴婢不能从命,即使陛下赐药,流风大人交给老奴即可……
脱脱渔刚要训斥脱敏,就听流风道:陛下可是命我亲手给太后娘娘把药抹上。
什么?
她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比月下松间的那一层白霜还要惨白,一字一句道:脱公公,去看看陛下在哪里?就说本宫谢他赐药。
虽然一百个不情愿,脱敏还是答应着去了。
她这一叫,流风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内廷,而且又是在十分庄严肃穆的地方,大福殿正殿里还供有先帝的灵位和长生灯。
松开了她,眸子瞧着她的眼睛深处。
脱脱渔拉着他手,坐到炭盆旁边,让他脱下细毛斗篷,用一块雪白的细布,仔细擦干水迹,然后在火边搭上一个高架子,把衣服放上,铺展,慢慢烤干。
又示意流风案几上有热茶,自己倒一盏,流风却端起现成的玲珑玉盏喝了。
脱脱渔脸红道:流风哥哥,那是我的杯子……
流风笑道:幼时你老偷着用我的,如今倒不许我用你的?
脱脱渔被他说破,脸上一红,“不是的,流风哥哥,你可以用,不过,它已经凉了……”
她的话,使玲珑玉杯里残余的冰冷液体,流进流风的喉咙里如饮了风雪,他手一抖,呯!一声,薄薄的杯子滑落在地,摔成了两瓣。
脱脱渔挪过去捡起杯子的尸体,放在纸篓里。
流风低声问:“你……又在怪我么?怪我当年……”
她拿抹布擦地上的水迹,“不!流风哥哥,当时我太小,不懂,现在知道,只要是真心的,遵循内心的感觉,就不需要有任何抱歉。”
流风听她如此说,心里一阵难过,究竟这么多年错过了什么?自己只是自私地想一躲了之,却不知道,小女孩儿受伤更重。
“流风哥哥,我在宫里只要受了委屈,就会非常非常想你。”她离他很近,就势伏在他的膝上,一如多年前。
话让他的心里窜出火苗,他用手指抚摸她披散的秀发,她从小头发就极美,身上总有一股特有的甜香,她是一个甜蜜的女孩儿,他一直守护着她。
“可是,我却不能嫁给你,怎么看,我都不适合你,不然,当初你也不会选择了朔华姐姐。“
“不!因为你母亲的缘故,那时我只能选朔华,可现在没有任何阻碍了不是吗?”
那你也可以谁都不选?
这话脱脱渔几乎冲口而出,但她只摇了摇头:“阻碍一直有,就在你心里。”
“鱼儿,是我太傻,我不知道你为了怕我看到朔华给我的绝情信,做了那么多的事,你是怕我伤心吧!”
你……怎么知道?
流风不想出卖皇帝,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脱脱渔却什么都懂了,骊宫里一丁点儿秘密也没有,估计就连她蹲在宫厕里出恭看的是什么小画册,皇帝都知道。
“流风哥哥,我也没做什么……”
她红着脸谦虚一句,囧到了极点。
果然,流风暴怒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你还要做什么啊?嘴都被人亲了!
老天呐,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