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褪去这些光环,安国王府也不过是金玉其外的华丽空壳而已。
楚朝晖倚着绣有玉堂富贵纹样的细葛布大迎枕,默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胡思乱想。炕几上的攒盒里零碎摆着几样果干,她捏起一枚盐水浸的五香蚕豆含在口中,却觉得酸甜苦辣五味倶全,再也咽不下去。
心情乱得一团糟,唯有日渐康复的温婉叫她稍稍安心。楚朝晖扬声唤了明珠,吩咐她再去温婉身边瞧瞧,嘱咐她别忘了敷药。
姨甥二人心里生了罅隙,表面上依旧和和乐乐。虽然谁都不提,这份尴尬自然躲不过老成人精的罗嬷嬷的视线。
能叫皇太后放心托付,罗嬷嬷自然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当日虽不在眼前,却从璎珞口中晓得了大概。
闻道安国夫人守着大家鼓励儿子去边城,罗嬷嬷心下苦笑,暗道这安国夫人的确是好人,只是这次办了件糊涂事。
看似两个孩子的口角,实则牵动着江山社稷。如今连楚皇后都不敢妄议的国事,她偏想替儿子出头。
若不是心机深沉难测,便是安国夫人头脑足够简单。
慕容薇那日抢白了楚朝晖,如今这般沉得住气,没有去做低扶小,为苏暮寒或者为姨母改变自己的主意,尤其令罗嬷嬷欣慰。
思虑周全,行事果断,不为小儿女私情乱了社稷根本,罗嬷嬷竟似从慕容薇身上瞧到了昔年皇太后娘娘的风骨。
安国夫人面前她若是贸然插话,反叫对方下不来台,罗嬷嬷却能与明珠说上几句。这日借着探视温婉,罗嬷嬷便将明珠拉到旁边,悄悄说了几句私房话,叫她瞅个时机劝劝主子,也好解开这个疙瘩。
明珠亦是聪明人,当日就守在眼前。那日午间的对白她听得清楚,亦瞧得明白,安国夫人的开口实在有些欠妥。
这两日为着温婉着急上火,安国夫人心情不好,不是提这事的契机。明珠瞅着如今安国夫人面上有了笑容,便想着是时候旁敲侧击,别叫安国夫人一味想得单纯,日后守着崇明帝与楚皇后也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语,反冷落了亲戚情份。
眼瞅着船上风云暗涌,从主子到奴才都心事重重,罗蒹葭虽然翘首盼望与哥哥的团聚,却十分聪明地暗耐归心似箭之情,只保持缄默。
罗蒹葭随着紫陌居住,着了粗使丫头的衣衫,十分注意不在人前露脸。如有空闲便替众人浆洗衣衫,还将紫陌不小心勾破的淡紫色衣袖上补了朵盛开的紫薇花,还了她一件漂亮的衣衫。
戏院教坊,在紫陌心中都与那勾栏相仿,全是她看不起的三教九流之地。
纵然罗讷言医治皇太后有功,紫陌也瞧不起戏子出身的罗蒹葭,时常给她些冷眼。冷也罢暖也罢,罗蒹葭依旧与人为善,医好了小螺的腹痛,又医过纤云的手足冰冷,还向紫陌推荐了黄芪煮水的法子,要她补气养神。
罗蒹葭偶尔去厨房帮忙,与那名唤秋香的厨娘一起,做些药膳替众人养生。纵然明珠蒙尘,依旧出于泥而不染,慢慢便折服了紫陌,不再与她为难。
每日晚间点了灯,就着昏黄的烛光,罗蒹葭便会手捧自己的户籍文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满心感激大公主替自己想得周道,想了这两全的法子。
紫陌本是时常讽她两句,见她依旧半身清风半身月,油盐不进的样子,懒得与她生气。再瞧着她取出户籍文书,反会将油灯的烛芯剪亮,叫她瞧得仔细。
五月初一,官船慢慢悠悠行走到太湖,便准备在无锡下榻,夏钰之已然通知当地官员,由他们安排接入驿馆。
离京渐近,夏钰之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肖洛辰那边已然有消息传到,只说是紧赶慢赶,与苏暮寒的人同时抵达了京城。
对方在苦寻周家二老的落脚地,他们刚刚拜会了周夫人,取得周夫人的同意,即将联系周家二老。
这信是三日前送出,若是顺利,应该已将周家二老转移,只不知是否天遂人意。若是千钧一发之时,谁抢得先机谁就是胜利,不能总这样拖沓等候。
夏钰之默默盘算着,不晓得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温婉饮了几日奇艾煎水,已然大好,只是唇上虽未留疤,浅浅的痕迹还未完全退去。如今拿脂粉略做掩饰,又恢复了往日清丽的模样。
慕容薇将刚接到的消息传递给温婉,温婉心上虽然焦虑,听得肖洛辰已然拜会了娘亲,算是稍做安心,只盼望外祖二老能听肖洛辰所劝随他离开,千万别落在苏暮寒手中。
关心则乱,同样痛失过亲人,慕容薇颇能体谅温婉的心情。她仔细想来,便是苏暮寒抢在肖洛辰前头寻得周家二老,只会追问他们的身份和所谓的玉屏山宝藏,却不会动杀机。
温婉则道不然,她纤长的指甲划过桌面,留下浅浅的痕迹:“阿薇,你知我知,我外祖手里根本没有什么宝藏的消息,苏暮寒却定会认为是外祖有心藏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想要称帝的人,怎容得别人忤逆?若话不投机,哪管什么亲不亲人,难保不对外祖下杀手。”
温婉的话也有道理,只是再着急,山高水长,两人却是鞭长莫及。
纵然没有宝藏,慕容薇始终怀疑温婉外祖手中或许会有别的秘密,瞧着温婉的焦虑,如今不敢给她雪上加霜,话到嘴边绕了几绕,又咽回了肚中。
夕阳的余辉染红河面,粼粼的波光璀璨鲜艳。甲板之上,夏钰之覆手而立,任晚风掀起他的衣角。
望着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