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西的爱文定路离沪北的北四川路也就半小时的车程,吉野钻进自己那辆没有标志的黑色轿车一溜烟地沿着爱文定路向东行驶、驶过春雨阑珊中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街道。偶尔走过一两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风雨中飘摇的油纸伞,所有这一切竟勾起吉野浓浓的乡愁来。
他回想起自己家乡奈良县吉野山畔那个小小村庄的春雨同样下得如泣如诉,回想起自己幼时跟着母亲、牵着她的手撑着同一把伞在低矮村舍间的小路上穿行,木屐踩在石板路上的“沓啦”声声仿佛也在他的耳边回响。而现在,吉野好想再牵着一个有着慈母般温暖的手的女郎再从那条石板路上走过,就他们俩、下着雨、只撑一把伞。
这个女郎应该是谁呢?
是至今仍躺在加布里埃尔医院病床上的支那美妇佘曼诗?
可她是一个出卖了自己的祖国和组织的叛徒呀,她这样的人品……
吉野在驾驶座上不以为然地摇起了头:“这个女人的外表和内心差别实在太大……”他这样想着,脑海里又浮现起头部缠满了雪白绷带的佘曼诗那近乎完美无瑕的面容、被单下她那波涛汹涌的身体、那根通往她身体最神秘部分的导尿管……
是“浪速”居酒屋漂亮的寡居老板娘广末良子?
可她竟也有可能是苏联人的特务呀,她这样的背景……
吉野仿佛又将广末搂在了怀里、亲吻她的双峰、深入她的身体,耳旁仿佛又回响起广末那撩人的呻吟。他体内的洪荒之力在不知不觉中雄起了。
是秀丽可人的“敦子前辈”?
可他一直将她当做小妹妹,从来不曾想象过他和佐佐木之间还会发生什么超越友情的关系。但是,方才在《沪江服务导报》报社的总经理室里,当他和她的目光相交时,他分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狂跳。
吉野正自胡思乱想之际,他的车已经来到了北四川路武昌路口。由于思想开小差,他的车一下子开过了头,等他惊觉时已经错过了武昌路口,吉野连忙一拎手刹、反打方向盘,随着一阵刺耳的轮胎与路面摩擦的声音,他的轿车猛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调头,随即便拐上了武昌路、停在了加布里埃尔医院门外的路障边。
站岗的宪兵队士兵大多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个个惊得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吉野打开车门,泰然自若地走进医院的大门。
守在佘曼诗病房门外的老特务柳井正靠在墙上盘算着今天的晚饭——是去对面的伊藤家买一份定食呢,还是到旁边的中国餐馆里换换口味?他正想着,便顺着皮鞋踩在水门汀地面上的声音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吉野上尉,并且很纳闷:“他怎么到现在才来?看他那心急慌忙的样子好像又有什么棘手的事要问那个支那女人了。”
这时,吉野也已经直到了他跟前,甚至连招呼都不曾打就直接对他下了命令:“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包括那个松岛护士,明白了吗?”
“是!”柳井连忙挺直了身子,“吉野桑,你就放心吧!”
吉野走到门上的小窗口前先往里窥探了几秒,病房里,头上裹着厚厚白纱布的佘曼诗正闭着眼睛、歪着头,想必还在休息。
吉野先敲了敲门,然后也不管佘曼诗是否答应就开门走了进去。
门外的柳井暗自诧异:“哟,头儿今天变得斯文起来了嘛,从前怎么没见他敲过门?嗯,多半是有求于人……那么他会求这个支那女人什么事呢?”然后,按照柳井一贯的逻辑他得出了结论,“我看吉野肯定是求那个支那女人嫁给他,或者讨一口奶喝……嘿嘿……其实这有什么好求的?直接冲上去扒了那女人的衣服不就得了吗?真是的,太死板了!支那女人,你能当她是人吗?直接抓住胸脯上了她就行啦!”
吉野推门进去后边走边做深呼吸——他要将自己的心态尽量调整到“平静”的状态——他可不想让佘曼诗看出自己的心情有多么焦急,那将使吉野在对佘曼诗的审问中处于被动的地位。虽然和佘曼诗历次交锋吉野总多多少少的落了下风,但吉野仍然认为自己能够制服这个美艳绝伦却又狡猾多变的支那女人。
“现在你要平静、要冷静、要思考、不能冲动。”吉野对自己说着。
他走到病床边他惯常坐的那个位子,把脚跷在了病床的床架上,从怀里掏出那张写着广告的纸,正想开口,没想到佘曼诗却先说话了:“广告上说什么来着?”
吉野一惊,心想:“这女人好毒的眼睛,没见她睁眼倒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微微一笑道:“佘小姐真是冰雪聪明,仅仅听到我手里纸张发出的声音就猜到我拿着你要等的广告,不愧是个干谍报的出身。”
佘曼诗白了吉野一眼,但她脸上的表情说明她对吉野的奉承很受用:“人没抓到是吧?”她又冷冷地问道。
吉野一听就更诧异了:“太厉害了,她怎么知道我们在《沪江服务导报》的报社张网抓董金涛的?”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一下子闪过无数念头:“难道是我们机关的内部出了叛徒,给她通风报信?还是她在上次发的那条广告里加了隐语,告诉董金涛有危险?”
不过,作为一个老资格的特工,吉野一点儿也没把自己的惊异带到脸上,他只淡淡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当佘曼诗听吉野淡淡地说道:“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时,肚子里早已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