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不同凡响的“教徒”,告解室里的司铎却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只平静地说道:“平凡的人呢,你若有什么罪过就尽管细细说来吧,万能的主会宽恕你的。”
董金涛抬眼透过告解室隔板上的小圆孔看时,却只看到司铎明亮的双眼在告解室里一闪。他会心的一笑、继续低声说道:“我有罪,我昨天过马路时踩死了一只蚂蚁。我犯了如此之大的杀生的罪过不知菩萨是否会原谅我?”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庄重与虔诚。
告解室里的司铎再也忍不住自己地笑意在隔板后面轻声地笑了起来:“老董啊老董,这里可是天主教会的教堂啊,你怎么能提菩萨呢?太业余了吧?”
董金涛“嘿嘿”一笑道:“你说我能有什么罪过需要忏悔呀?”嘴上是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到了自己违反地下工作的纪律,不但和来历不明的妓*女阿莲开房嫖宿,继而把她带回组织上给自己安排的安全房明目张胆的做起公开的夫妻来,要说“忏悔”他干的这些勾当绝对“有罪”、需要“忏悔”。
告解室里的司铎见董金涛突然之间不做声了,还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连忙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今天来莫不是有新的任务?”
董金涛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的确有任务要布置给对方,连忙收起思绪开始说正事:“嗯,老田,今天我来的确是有新的任务要交给你去完成。我觉得这项任务非常艰巨,我们两个要好好讨论讨论……”
等董金涛把自己的想法与计划都和盘托出后,告解室里田神父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依我看,你的办法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但我觉得有两处细节问题需要补充一下……”
董金涛人虽然挺胖的,但身体却很棒,因此他在告解室前跪着“忏悔”了老半天也未曾觉得大腿发酸。
等他们商量完了,只听田神父高声唱道:“你们赦免谁的罪,谁的罪就赦免了,你们留下谁的罪,谁的罪就留下了。我要把天国的钥匙给你,凡你在地上所捆绑的,在天上也要捆绑。凡你在地上所释放的,在天上也要释放。所以我们作基督的使者,就好像神借我们劝你们一般。我们替基督求你们与神和好,永远免去你的罪过。”
董金涛便装模作样的在那里念念有词的背诵着这段经文。
然后,田神父又说“赞美耶稣!”——这是标准的神父的落场辞。
董金涛此时又显出他的专业性来,和普通的教徒一样说道:“永远赞美”,说完他便起身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不慌不忙地走了出去。
……
延河边凤凰山北麓的白桦树林里,申南和他的“萍”手牵着手向树林的边缘走去,正如多年前的某个秋天他们初恋时携手走在上海兆峰公园的梧桐树下。
一样的满地落叶却已经不再有满树的金黄。
一样的缕缕阳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却已经没有秋天时那隐藏在阳光背后的寒意。
一样的浓情蜜意,却已经没有初恋时的那种青涩。
他们此时拥有的只有手心间传递的一股暖流——也许是重逢的喜悦、也许曾经有过的爱情的复苏,但俩人谁也不想挑明,他们只想好好地享受现时的拥有、现在的激情。
他们是特工,是人群中的精英、也是人群里的隐士,他们的感情可以宣泄却不必刻意表白。
“你当年的事除了我还有别人知道吗?”申南问道。
“应该没人知道了吧……”“萍”踌踷着,“当时拉我加入的介绍人应该是知道我身份的。”她轻声说着,带着一丝淡淡的恐惧。
“他的名字?”申南直截了当地问道。
“萍”还是很老实地回答:“她叫龚瞩,那时候是在我们学校里搞学运的。”
“龚瞩?”申南在自己的记忆深处寻找着这个名字——作为一个曾经在上海战斗过的地下工作者,他拥有超乎寻常的记忆力,只要他听说过的人名就不会再被她遗忘。但是这次,他失望了——他没听说过这个人。
“萍”继续补充道:“你走以后我就签约天娱电影公司投身到电影救国的洪流中去,抗战爆发后我就撤进了法租界。有一次我还在静安寺路那边偶尔碰到过她一次,她说她已经嫁人了,现在加入了七十六号,继续干她的特务本行。”
“她又加入了七十六号?”申南的眉头皱了起来。
“萍”看着申南阴晴不定的面孔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怎么了,亲爱的?有麻烦吗?”
申南心里说:“当然有麻烦,而且这麻烦还不小呢!”——如果要帮“萍”抹去那段不光彩的历史,他不但必须找到“萍”当初加入国民党特务机构蓝衣社的介绍人并让她从人间蒸发掉,还得把蓝衣社里关于“萍”的档案找到并毁灭掉。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虽然他已经想好了如何去干掉龚瞩、毁掉档案,但是,把这些工作夹杂到上海地下党正常的任务中去而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是一件很棘手的事。
但是,老谋深算的申南并没把自己的忧虑过多的传染给“萍”,他只淡定的一笑道:“没有什么麻烦,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我来负责解决……你就不用再担心了。”
“萍”还是不放心:“那么我能通过组织上的甄别而不被当做特务关押起来吗?”
申南望着她那紧张的、楚楚可怜的神情不由怜爱顿生,他在她迷人的胸脯上轻轻一捏,又在她的红唇上用力一吻道:“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