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漱玉阁内,程金枝便熟门熟路地拉着程煊上了二楼的乐房,以防他和其他宾客有过多接触,说些有的没的,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而她之所以女扮男装,倒也不是真的认为自己混杂在这些男人中间有多么突兀,只是担心穿着女装难免太过显眼,万一被什么人给认出来,到时候事情一出,不免会落人话柄。
为了避人耳目,程金枝还特地挑选了位于楼梯尽头的一间乐房,过往之人也相对少一些。
乐房之中,白苏一身素色云烟衫,发髻上只簪了一支木兰羊脂玉簪,已经抱着琵琶在内等候,一看到程煊和程金枝便匆忙起身相迎,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迷人风韵。
“果真是白苏姑娘。”程煊将目光落在白苏身上,脸上顿显惊喜之色,“白苏姑娘可是这漱玉阁中数一数二的琴艺大家,平日里鲜少替宾客独奏,我记得去年五皇叔过生辰想请白苏姑娘到府奏上一曲,却也未能如他所愿,到底还是燕王殿下的面子大。”
见程煊很是激动,程金枝便知此番是志在必得,表面上虽然和颜悦色,心里暗自嘟囔道:“唉,这面子算什么,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才是硬道理,若不是我答应替她赎身,还她自由,人家可清高着呢。”
“程公子说笑了,素闻燕王殿下名噪京城,既然是燕王妃有请,白苏自然恭敬不如从命。”
白苏嫣然一笑,在与程金枝交换一个眼色之后,便步履姗姗地将二人请入了房中。
程金枝安静地蹲坐于叠席之上,虽然不太懂得品鉴风雅,但闻这悠扬悦耳的琵琶曲回荡在耳畔,确实能让人身心愉悦,心境也跟着开阔澄明。
只是因为心中记挂着事情,所以并不能听得尽兴,不过见身旁的程煊闭着眼睛听得如痴如醉,她便知道自己此次是志在必得了。
一曲《踏花行》过后,程煊连连拍手叫好,程金枝见状也只能跟着胡乱拍了几下,刚放下手,忽闻门外传来了一阵略显急切的敲门声。
“这个时候是谁来打扰啊,不知道奏乐期间最忌讳杂音吗?真是没有规矩。”
程金枝蹙眉抱怨了一句,假装很是不满地起身上前推开房门,见门外站着她事先安排好前来接应,同样女扮男装的踏雪,便故意抬高音量道:“什么,真的假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马上就回去。”
于是便很是遗憾地走到程煊面前,语气失落道:“唉,大哥,王府里出了点事儿,我得先回去一趟,这份好处就只能让你独享了,你可得好好珍惜,别欺负人家白苏姑娘。”
见程金枝要离去,自己不仅恢复了自由之身,又能独占这份难得的美景良辰,程煊心里自然千百个乐意。
但表面上还是装得一脸担忧道:“金枝,王府出什么事了,打不打紧啊?”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殿下现下不在府中,事情就全落到我头上了。大哥你就在这里好好听曲儿吧,要知道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一直都有的。”
程金枝不以为然地一摆手,坏笑着朝程煊挤了挤眼睛,在随口敷衍了一番之后,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乐房。
刚带上房门,便对已经候在门外,刻意打扮成漱玉阁中侍应模样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等我走了,就把酒送进去吧,其他的白苏姑娘自有分寸。”
见那小厮应声点头,程金枝有些内疚地沉下一口气后,就带着踏雪转身步下了楼梯。
走出漱玉阁来到街面上,她便一改之前的活跃之色,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程金枝自认不是那种善良爆棚,有恶不做,一心一意希望世间充满爱与和平的白莲花,可是拖无辜的程煊下水,确实并非她心中所愿。
但是眼见婚期将至,她前些日子又被困在九幽台无力施展,除了这个看起来有些阴险的办法之外,她的确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
“小姐,你好像看起来不太高兴啊,是不是...因为程大公子的事?”
踏雪自然也看出了程金枝眼中的惆怅,犹豫片刻,便语带关切地问候了一句。
“唉,希望他别恨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程金枝闻言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谁让他突然脑子搭错,对陵容郡主一见钟情的,否则我也不用急着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小姐,我想程公子往后一定会理解您的。而且他看起来为人随和,也不像是个会记仇之人,更何况您可是他的亲妹妹呀。”
“或许正因为他心里把我当亲妹妹,才会更加恨我吧。”
听闻踏雪的安慰,程金枝牵强一笑,心里却更添了几分无奈之感。
“不过小姐,奴婢听说这位白苏姑娘是漱玉阁的红牌,在京城中也是小有名气,从来都是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她如今怎么肯牺牲自己的名声去冒这个险呢?”
“因为我答应替她赎身。”程金枝抬眼正色道,“她虽然凭借精湛的曲艺享有一时盛名,但说到底这漱玉阁还是个供人赏乐的风月之地,她即便再洁身自好,风光无限,说的不好听一些,在许多人眼中也依旧是个身份卑微的艺妓。不过说来也巧,我打听到她上个月刚刚与她失散多年的母亲和妹妹团聚,萌生了退隐的念头。可你也知道,漱玉阁这可是块儿金字招牌,白苏如今风头正盛,岂会轻易让她隐退?若说要替自己赎身,她也没那么多的钱财。”
“嗯,说的也是。”踏雪很是赞同地点点头,随即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