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夜风微凉,几颗光芒微弱的繁星在稀薄的云层中若隐若现,像人昏昏欲睡的眼睛。比起灯火通明,还沉浸在一片喧嚣欢闹中的燕王府,外头已然清静安详了许多。
就连窜进鼻尖的空气,都透着夜晚那独有的清爽与舒畅,让人放松的同时,整个人也都跟着静了下来。
拜高勋和程秀凝所赐,原本临近散场的宴席,一时间竟然变得更加热闹了。
趁着人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高勋和程秀凝的闹剧上,程金枝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迈步转身,在绕过寂寥无人的后花园之后,独自一人从王府的后门溜了出去。
她之所以敢放心离开,没有亲自去平息这风波,是因为她料准了这件事在外人眼中只是场闹剧,既不会对燕王府造成影响,也不给高勋带来任何麻烦。
况且高勋本就不是那种记仇之人,纵然莫名其妙挨了程秀凝一巴掌,可最后也不会真的加以计较,对她过分为难。
而有程素锦在,程秀凝纵然性子蛮横,却不敢太过胡作非为,到头来还是会息事宁人,憋着一肚子气乖乖回家。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夹在中间,反倒会被程家姐妹认为是别有用心,有意偏袒,白白被当成坏人,惹了一身的臊气不说,更加耽误心情。
不过说起来,虽然刚才被高勋和程秀凝的事闹得有些头疼,可如今静下心来一想,程金枝竟也莫名觉得,这两个人从某些角度来看,确实有几分般配。
她一直都希望,高勋能够找到一个真心所爱,能够与她白头偕老的女子,幸福而平顺地过完这一生。
争权夺势,尔虞我诈这样黑暗的字眼,与他都是不相称的。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怎么都无法把这个女子的形象,和自己那个“可怕”的二姐联系在一起。
程金枝想着便无奈一笑,跨出府门迎着夜风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紧绷的身体和精神在这一刻舒缓松弛了许多。
耳边隐约还能听到正院所传来的欢闹声,望着地上形单影只的倒影,让她突然间莫名地感到了一阵凄然的孤独之感。
其实在这之前,她还刻意绕回后院,去自己的房门前偷偷地瞄了一眼。
结果当然是,高珩依旧留在元熹公主处,没有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波澜不惊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否则此时此刻,她也不会独自一人站在这里。
“不想了不想了,反正眼前这大好夜色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程金枝说着便使劲地摇了摇头,想要放空脑海中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只是话音刚落,却惊闻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可这夜色再美,终究会过去。天亮之后,你又该如何。”
这四面八方本来一片寂静,不见半个人影,这声音突如其来,登时把程金枝吓了一跳,慌神之余,急忙一惊一乍地转过了身去。
可当目光瞥见这个声音主人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的惊讶之色逐渐褪去,转而蒙上了一层复杂而深重的氤氲。
“寒…寒清,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吓了我一跳。”
看着眼前神色恬静的顾寒清,程金枝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角,全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今日高珩与元熹公主大婚,他作为高珩的挚友,理应前来观礼。
只是程金枝很确定,刚才在王府中,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过他。
“燕王殿下大婚,我既受邀,按照规矩,自然应该到府赴宴。”
顾寒清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度,可他看着程金枝的眼神,却充满了心疼和怜惜的意味。
“说的也是。”
程金枝点点头,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脸上的笑容却很是僵硬。
“不过,不过我刚才都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有事在身,所以不能来呢。”
“我没有踏进府门半步,你当然看不到我。”
顾寒清的目光依旧紧紧地锁在程金枝的身上,语气听起来虽然云淡风轻,可落在程金枝耳朵里,却莫名有一种沉甸甸的凄然和酸涩之感。
“诶,来都来了,怎么不进来啊?”
望着程金枝故意逃避的眼神,顾寒清走近一步,凝滞目光,随即无比认真地道出了一句。
“金枝,我为何不进来,你难道不知道吗?”
听着顾寒清这句简单且直白的问话,程金枝心间一颤,眸光微微地闪动了两下,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当然知道,顾寒清之所以没有入府赴宴,全都是因为自己。
这样的心境,就如同前些日子在王府后院的桃林中,他指剑对着高珩,高声质问一样。
可是当着顾寒清的面,她却宁愿装傻,也不想把这个答案抛到二人面前。
“寒清,有些事情都已经过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还未等程金枝说完,顾寒清便出言将其打断,深邃的眼眸中晕染开了一片隐忍的伤感。
“只是对我来说,这一切从来都不曾过去。”
他语气轻缓地说着,抬起眼帘,目光微凝,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矗立的的高墙之内。
“金枝你知道吗?今晚的此情此景,就像当初你和燕王殿下大婚时那样,我站在门前,听着里头喜庆热闹的丝竹声,明知道新娘是你,明知道你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却始终没有勇气走进去,没有勇气看你一眼,多问你一句。”
顾寒清说到此处沉吟片刻,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