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之眼前的这位当朝圣上、继承天恩的鹿启皇帝,此时身披着雍容华贵的金蟒龙袍,头上的紫霞玉冠微微偏左了半分,俊秀的脸庞有些苍白,眼窝里透出几分晕黄。
他丝毫不在意杨慎之火一样直射而来的眼光——如果他在意的话,光这个眼光就能治其死罪了——反而微笑道:“我今日有些疲倦,要说什么速速说罢。”
杨慎之吸了一口气,朗声道:“圣上继承天恩、得享大统,当思谋于天下,惠及万方。”
“嗯?”皇帝的脸色冷了下来,“慎之吾弟,你是说朕庸碌无为吗?”
杨慎之面色稍豫,咬牙片刻,终于还是说道:“庸碌无为倒也不至于,只是圣上为何夏赴牧野、秋去洛池,轻举妄动、非事而游?”
“啪啦!”
皇帝凤目一扬,将身前的龙椅狠狠地拍了一把,用力之大,竟将一角直接拍得碎裂。
百官闻声,吓得全部跪倒在地,只剩下杨慎之一人站在殿前。
“慎之,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敢到庭前羞辱朕?”皇帝气息不平,一步坐在龙椅上,厉声喝道。
杨慎之拂过官袍,一步跪倒,答道:“臣自述心志,既没有存心羞辱圣上,也未曾受他人指使。”
此话一出,皇帝气得眼睛一闭,连声道:“好一个自述心志,我平日将你纵容太过了!来人!”
“属下在!”殿前过来了几个带刀侍卫。
“将这个出言不逊、冒犯天威的家伙带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是!”
杨慎之闻言,满脸悲愤,待来人过来抓他时,他一把推开,道:“我自己走,不用你们来抓我。”
说罢整理好衣冠,昂首挺胸往殿外走去。
皇帝这边已经气得握紧了双手,背过了身子,不住地喘气。
站在前方的几位大臣见状,连忙说道:“圣上保重龙体啊!”
“那等脑子进水的蠢货,不值得圣上为之动怒啊!”
……
杨慎之边往外走,边听到群臣的话,气及反笑,快走到门外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殿外走了进来,他细细一看,竟是他的叔父、当朝的军参大人,眼光不由冷了下来。
“慎之,这是怎么回事?”军参大人见他一脸怒气,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略微有些吃惊。
“军参大人,我因力谏未果,被圣上下令杖责三十,此时出门接受惩罚。”他回话时言语冰冷、目不斜视。
军参大人闻言微一皱眉,道:“你这莽撞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过来?”
“慎之忝为朝官、身披华服,当持节而立,禀呈忠言。为何要改变呢?”
军参大人听他语气铮铮,笑道:“也罢,你执意如此,就去受一些苦头吧!”说罢动身上殿,再不去管他受责罚之事。
待他穿过百官,到了殿前,站在了首位,见皇帝背身而立,双肩尤在耸动,哑然道:“禀告圣上,臣昨日休息得太迟,今日延误了早朝,望圣上赎罪。”口上说的是赎罪,但是脸色却平常如初,丝毫不见他有愧疚之色。
众官听他此时来朝,都有些惊讶,皇帝则猛然转身,脸上笑容绽放,急忙道:“军参大人每日为国操劳,多少年如一日,这早朝稍有贻误本无大碍,你的身体倒是更为重要啊!”
说罢转身喝道:“来人,给军参大人赐座!”
片刻后,有人从后庭拿来了座椅,军参大人也不推辞,谢过皇上后便坐了上去,稳住身体,君臣之间又说了几句体己的话,才开始朝堂对奏。
群臣有事则提出来,皇帝听完后,要么自己做出决议,要么交由军参大人做主,半个时辰下来,皇帝没说多少话,军参大人倒是一直与群臣议对国事,中间时不时的,有几声杨慎之的惨叫从殿外传来,百官只当没有听见。
早朝还未完毕,阳光已经普照到了大洛的每一个角落,只有一处地方还未照到,那便是名动京师的大洛校骑营。
校骑营地处洛都城西的二十里处的几座大山之中,灵筠自东而来,骑着一匹白總汗血马,飞奔了半个时辰,才隐约看到山谷里高耸的毛锦黑旗。
临近山谷,风声越来越大,黑旗迎风招展,马上的灵筠呼吸也略微有些急促,她暗运真气,调整了一下体内的状况,神色顿时更加英武。
校骑营越来越近,她的心中也越来越激动。
直到她跨马冲进营防大门的那一刻,她才稳下心神,长笑了一声!
时隔两个月后,她又回到了熟悉的这里!
马还在奔驰,穿过一座座毡房,一直冲到了正中间的演武场。
一些眼尖的人,猛然看到马上英姿飒爽的身影,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高声喊道:“杨校守?!”
其他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事,跑出来看了一眼,都朝灵筠冲了过来。
“真是杨校守!”
“杨校守回来了!”
“杨校守,俺们还以为你已经将校骑营忘了呢!”
“杨校守,你去了哪里了?”
……
众人围着马上的一身轻装的灵筠,激动地问个不停。
灵筠见状,喜悦得无以复加,她一步飞身下马,高声笑道:“兄弟们,我这两个月去执行了一项秘密的任务,所以没有告知大家,今日我便回来了!”
众人闻言,欢呼声又高了一分。
灵筠转身看了一圈熟悉的面孔,笑道:“我不在的时日,你们没有惹出什么乱子吧?”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