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朗克身边的僧人和女祭司被他突然的爆发惊了一下。他们惊的是普朗克居然如此愚蠢,这座神庙在他的城之前有过数千年的历史,在这里撒野本身就够不明智。然而作为一介俗人,居然对三度福佑的真者大喊大叫,而且就在她自己的神庙中?换成其他任何人,早就被砸碎膝盖扔进海里了。
“这是老子的城”他再次吼着说。愤怒的唾沫跟着喷了出来。
“那你想怎么样?”俄洛伊说。
“我,我需要奥考和其他头目挺我。他们听你的……只要你开口。只要你开口,他们就会帮我。”他在她面前低下了头。
“你想怎么样?”俄洛伊提高了声调,又问了一遍。
“我能怎么样?”他绝望地说。“她抢了我的船,她杀了我的人,她崩了我的胳膊。我剩下的东西,都在来这的路上交待了。”
“退下。”俄洛伊一边命令其他神职员,一边走向正门。她低头看着普朗克。上次见他还是十年以前;多年的酗酒和处心积虑夺走了他曾经的飒爽英姿。
“我只想要这座城,但如果你不挺我……”他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因为他的目光碰撞到了俄洛伊的凝视。俄洛伊用力瞪着双眼,就像蛇母一样坚毅无情。她没有给予普朗克任何东西。娜伽卡波洛丝的祭司不能显示出任何怜悯或同情,即使这样做会让她心痛。绝望之中,船长的目光逃离了对视,看向了旁处。
“我可以做到,”俄洛伊说,“只要我开口,各个帮派和奥考的人都会加入你。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帮我一把,妈的你欠我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突然耍起脾气。
“我,欠,你,的?”俄洛伊一字一顿地反问道。
“我一直遵守着仪式。献祭从没断过。”普朗克咆哮着说。
“可是显然你没有吸取教训。仪式?祭?这些都是弱小的人与弱小的神之间的琐事。我的神要的是行动。”俄洛伊说。
“我为这座城受过苦,为这座城流过血。它就该属于我”
俄洛伊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她在普朗克开口之前就知道了。她甚至在好几年之前就知道了。
普朗克已经迷失了方向。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父亲的残暴在他心中深深烙下的憎恨和哀怨不断地发酵恶化。俄洛伊曾经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因为当时她爱着他,同时也因为她离开他的时候放任他继续误入歧途。他满足于杀人、抢劫,满足于做一个真正的海盗,但却从未企望过达到自己父亲的海盗之王的高度。
他们分手以后,他的目标就止步于成为比尔吉沃特的主人,而且为此掀起血雨腥风。
俄洛伊感到自己眼眶泛湿。他已风头不在了。他无法继续前行,继续进展,继续进化。现在怎么办?现在他可能无法活着完成娜伽卡波洛丝的试炼。但是他必须接受试炼。他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
俄洛伊望着面前这位老船长。我可不可以把他打发走?相信他还有一丝力量或志向熬过这一劫?如果我打发他走,至少他还有可能活下去……
这违背了娜伽卡波洛丝之道。这不是真者的职责。这座神庙容不得怀疑和后悔。如果她相信她的神,她就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她觉得他必须接受试炼,那么这就是神的意志。哪个笨蛋会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一个神?
俄洛伊紧握着“神悉”的把手,将神像从肩膀上落下来。轻松的感觉重回肩头,但不知为什么,她依然能够感到肩上的重量。
“求你了,”普朗克哀求道。“哪怕再仁慈一点吧。”
“我会让你看到真相。”俄洛伊的话是在为自己鼓劲。
她一脚踢向普朗克,脚跟压扁了他的鼻子。他像醉鬼一样向后栽倒,嘴角淌出了鲜血。他翻过身,愤怒地望向她
“看”俄洛伊吟诵起来。
她将自己的精神延伸出去,呼唤着蛇母的能量,将神像向前挥动。一股泛着光亮的雾气从神像的嘴里倾泻而出,蛇母的面孔周围环绕起蓝绿色的能量漩涡,能量渐渐实体化,变成了灵体触手。在黄金的映衬下,这些触手就像海面上的日出一般优美,同时也像海底最黑暗的憎恶一般可怕。神像里不断向外长出触手,似乎在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数学规则增多。它们以指数倍数的速度膨胀增长,似乎每一条触手都能容得下全世界的希望和恐惧。
“不”普朗克尖叫起来。不过漩涡完全不为所动,触手像风暴一样卷住了他。
“直面娜伽卡波洛丝”她大喊道。“证明你自己”触手抓住普朗克,穿过了他的胸膛。他浑身颤抖,往昔的景象在他身边闪现。
他痛苦地尖叫,感受到灵魂被从身体中抽出,而他的镜像则安然站在俄洛伊面前。普朗克的灵魂燃着耀眼的蓝色火焰,灵魂的形态不断变换闪现着众多前世的样貌。
无数只庞大的触手不断地击打着这位伤痕累累的船长。普朗克翻身踉跄地站起来,尽可能低躲避袭击。但每躲过一次,就会出现更多触手。他周围的现实正在扭曲旋转。一大群触手迎面拍打过来,将他不断向下推,越推越远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接近湮灭。
俄洛伊不忍直视。她真的希望自己可以望向别处。见证他的离世是我的职责。他曾是一个伟大的人,但他已经失败了。宇宙需要——
普朗克站起来了。缓慢,不屈,无情,他强迫自己残破的身体站起来了。他将自己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