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的情况显然不太好,面色惨白不说,脚步凌乱不说,还带着一股子怪异。
尽管贾赦贾政兄弟的学问一般,可是他们的规矩却是从不记事的时候便专门有人教导的,这么十多年潜移默化下来,规矩基本上就是刻在骨子里,成了一种本能一样,纵然是再如何地失态,可这大面儿定然是错不了的。
可是此刻的贾政截然相反,似乎是被人褪去了毛皮,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骨头和肉的畜生一样,狼狈而又可怜。
贾赦被自己的这个比喻都逗笑了。
好歹也还的记得这般狼狈的似畜生一般之人是自己的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呀。
那样说人家,自己又成什么了呢?
可不管自己成了什么,左右贾赦心中的幸灾乐祸着实一点儿也没减少,甚至还加厚了几分。
该!
这便是贾政这个好弟弟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东西所必须要面对的下场,这就是下场。
贾赦浑身只觉得心情跟大夏天用了凉茶一样清爽。
许是他的遮掩并不到家,所以那蓝袍小厮抬头看了贾赦一眼,虽然年纪不大,可贾赦却总觉得那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心里,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不过他却没有心惊,也没有收敛,坦坦荡荡地对视了回去。
那小厮毕竟年岁不大,脸皮也不像贾赦这样厚,对着贾赦躬躬身子,算是回礼了,
“这位贾二爷,请你们带回去吧,我家老爷说了,贾二爷的功课太不扎实,心思太杂,实在不适合在他这里学习,好在贵府高门大户,可以为贾二爷请个蒙师,让贾二爷重新启蒙,且等上三四年的光景了再来找我家老爷试试,不定那个时候贾二爷功课扎实了,少了胡思乱想,可以踏实地跟着他读书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不委婉啊,赤果果的嫌弃到底可该如何是好呢?
父母寄予厚望的儿子被五道先生这个当朝大儒嫌弃的一无是处,父母该如何忧心呢?
自己这个做儿子可该如何上慰父母慈心,下安幼弟受伤的心灵呢?
要知道这有些时候,有些伤口虽然看不见,摸不清,可若是撕扯起来,却是疼的更加厉害呢!
贾赦心中忍不住地嘲讽道。
“多谢!”
虽然心中欢喜嘲讽,可面上若说是没有一丝的难堪和尴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贾政是贾家的一份子,甚至还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亲弟弟这被嫌弃成了渣渣,自己这个做大哥的面儿上能好过吗?
干巴巴的两个字之后,贾赦一眼不发,眼神锐利地盯着贾政,贾政被他的这种眼神刺的一个机灵,略微瑟缩了一下,似乎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二弟,直起腰来。”
贾赦拿出了自己习武时的阵势,对着贾政低喝道!
贾政愣生生地打了个机灵,下意识地挺起了腰板。
“走吧,扰了五道先生的清净,还请你向先生赔情,若是日后有机会,咱们这些末学晚辈再向先生请教!”
那小厮浑然不在意贾赦的态度问题,反倒是颇有兴致地盯着贾赦狠狠地瞧了又瞧。
贾政似乎是提线木偶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贾赦的身后,朝着代善的方向走去。
尽管代善没有上前,可他不是聋子,也不是瞎子,这么点儿的距离,不管是贾政的表现还是小厮、贾赦的应对,他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心中若说是不失望,那自然是假的。
可好歹还算是有那么一丝丝的安慰,至少不都是废材,还是有一个能拿的出手的。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担心日后兄弟之间起了歪心思,再闹的家宅不宁,那就成了一场笑话了。
代善心中连连安慰自己,可贾政还是瞧见了父亲脸上的失望。
这抹失望对于贾政的打击却比那位五道先生的还要深,他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冷汗直往外冒,眼前发黑。
贾赦自然是发现了贾政的异样,面上虽然没有多少的关切之意,可到底却是伸出了胳膊,架住了贾政。
“父亲,咱们回家吧!”
看着代善眉头眼角的疲惫,贾赦不复多言,对着他道。
代善看了一言面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面上却也不显,对着长子点点头,率先上了马车。
贾赦也小厮长随们合力将贾政也送上了车,贾政的小厮周瑞也一起爬了上去,去照顾自家主子。
这总不能让老爷动手吧?
此刻的贾政心中惴惴,口角讷讷,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启齿。
自己终究让老爷和太太失望了。
想想那位五道先生将自己的内心□□裸地扒光的那一刻,贾政几欲昏死过去,这真是他人生中最为难堪的一刻。
那样赤果果的似乎自己光着身子的打量实在是让他崩溃。
功课什么的,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程度,也曾经想过,若是真的有幸拜倒五道先生门下,哪怕是重新启蒙他也是愿意的,定然也会刻苦的。
可惜的是,自己却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在那位略带着几分慈悲的眼神中,贾政就连抱怨,怨恨的心思都无法生出。
尽管失败了,他反倒是庆幸感激父亲与母亲费了心思,让自己见了五道先生一面。
可是此刻,面对对着自己给予厚望的父亲时,想想他之前脸上的那么失望时,贾政却是无法欢喜的起来。
身上的冷汗将里衣再一次地打湿,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地掉下去,落在了藏青的锦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