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本丰川到了山下的一处居所,慢慢踱步思索着:“‘昔年豪言势吞吴,立马江干叶落疏。谩笑夫子钓台上,万里河山入画图。’这首诗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左思右想,杭州城里他最是熟悉不过,当年为了说服孙传芳降日,他就在此地寓居了一年多。
作为老牌的日本特工,他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日本人的影子,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模样,即便是口音,也是中国的方言,他能操一口流利的东北话、上海话,能和中国各色人物打交道。
当然,日本人和中国人最大的区别在于信仰,中国人信仰安贫乐道的生活,悠游自在,日本人过于追求功名利禄。因而日本特工在中国的最大障碍不是语言和形态,而是内心,他们的内心是躁动的,不安分的。松本丰川就属于后一种,他过于追求建功立业,为此可以吃尽一切苦头,也在所不惜。
眼下,他最重要的是要破解诗句中的奥秘。
“前两句说的是杭州,后两句说的是具体地点。能够看到杭州万里河山之地,就是吴山。这个我此前也预料到了,吴山上这么大,难不成要掘地三尺,才能够找得到?”松本丰川现在手无寸兵,他已经是虎落平阳,只能靠着以前的余威来嘘声恫吓。
“吴山上有宝成寺、城隍庙、阮公祠、摩崖题记,哪一处都有潜在的可能。”他盯着杭州地图,仔细地思索着。
一旁的油灯的灯芯已经要燃尽了,火光微微跳动着,他的思绪也铺展而开。
模模糊糊中,他似乎梦见自己走在钱塘江边的堤岸上,在梅雨季节,蛙声聒噪,他看不分明,但是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目光聚集在一处,这里应该就是宝藏埋藏的地点,他睁大了眸眼,仔细看着,一个个红黄的湿晕,在他的目光最中心投下了一丝清晰的痕迹,他揉了揉眼,是这里,就在六和塔的最顶端的塔檐下,他曾经游历过六和塔的印象反省在他的梦中,让他看得如在目前。
很多浮光掠影的记忆,在当时或许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刹而过,但是隔了多年的心酸回望,刻骨铭心的反而渐渐淡了,而不甚在意的却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等到睁开眼睛,油灯已经燃烧的只剩了最后一丝的光亮,如蚕豆大小,卧在烛台的中心,一点一点的,被黑暗吞噬了。
一串“叮当”之声,檐前的风铃响动了起来,一大颗一大颗的水珠从芭蕉叶上滴答在泥土里。
“墨琛,快醒醒。”如风摇撼着孙墨琛的肩膀,天已经黑了,外面已经没有人声了,你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好的,那你多加小心。”孙墨琛叮嘱道。
如风悄悄地推开了暗室的内,钻了出去,暗夜无光,伸手不见五指,风从大殿的正前方呼啸而过,发出阴森的“呼呼”声,似乎是女鬼的悲啼。
如风蹑脚走了数步,没有任何的动静,他踅了回来,招呼孙墨琛。
“墨琛,可以出来了,外面是安全的。”他轻声的唤着。
“好咧。”孙墨琛也斜着身子钻了出来。
“我们先向那位老和尚行礼吧。”如风提议道。
两人走至大殿前厅,月色皎洁,整个的庭院被那株大树拦截为两块,横七竖八地散落着枝叶。
他们隐约记得白天老和尚是在树下被烧死的,树下只有黑漆漆的一团灰烬,于是恭恭敬敬地跪拜着,磕了三个头。
虽然是初次谋面,然而老和尚依旧为了他们牺牲了自己的性命。
“佛教徒所谓‘度人即是度我’,真令人钦佩。”孙墨琛从香炉里取来一把烟灰,权当是一杯酒,洒在了老和尚圆寂之地。
“只是日本人太过于残忍,毫无人性的随意杀戮,无辜而死的同胞太多了。”如风说道,“松本此人,你在上海应该有所耳闻吧?”
“是的,此人是特高科的前任科长,手段毒辣,以前在黑龙会的头目,后来和土肥原贤二争权而闹掰了,听说是回了日本,我也不知道他为何出现在杭州?”孙墨琛道。
“你们军统向来势力强大,应该有内线吧?”如风问道。
“大家彼此彼此,你们地下党也是卧虎藏龙。”孙墨琛打趣道。
“他能够跟踪我们至此,一定对我们此前做的事情有所耳闻,这个对手可是甚为可怕。”如风分析道。
“毕竟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他的势力有限,估计也是靠着以前的下司,否则杭州地界他也活动不开的。”孙墨琛道。
远远地听到潮水如碧波万顷,翻涌而至,似乎有千军万马,在擂鼓助威。
今夜晴空万里,应该是八月十五吧,果然钱塘江潮水名闻天下,离得这么远,都能听得分明。”
“明天就可以欣赏最壮阔的钱塘江潮。一般是八月十六至十八日最好,我们这次来的可巧,今年的中秋,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度过。”
“也没料想到会经历这么些的生死坎坷呀。”如风叹了一口气,“走,我们去高处的亭子看一看。”
两人行了几百步,来至吴山的顶峰,这里风声呼啸,江水轰鸣,“‘江湖汇观亭’,好名字,一看就是气势非凡。”如风借着月色,辨识着亭子的名字。
“还有一副楹联呢,就是明人徐渭的那副绝对‘八百里湖山知是何年图画;十万家烟火尽归此处楼台。’”
“昨天谈到此联时,并没有一丝的感喟,单单觉得文笔好,才清高,现在立在山巅,看万家烟火,百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