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见过两回,不过她才遇凶险,又是救你的恩人,我问她是否安好罢了,你不必大惊小怪。”崔衍知未抖露桑节南的身世。
崔玉真听在耳里,心中对桑节南再多一分在意,“难得见五哥主动跟别家姑娘说话。”皆知他待女子冷淡疏远,不知从哪日开始,他园子里连丫头都没一个,更以外放为由,推拒了好几回说媒。
“不是说话,是问话,例行公事。”崔衍知不以为然,“你赶紧回府吧,这会儿封了园,却不知那贼逃出去没有,让护师们路上多当心。”
崔衍知送自家妹妹上马车后,就对一群刚赶到的兵士布置下去,“你们两人一组,暗中跟各家马车,仔细有无可疑。”
兵士们分别尾随各家的马车而去。
“还不到晌午就关了园子,一个贼弄出这么大动静?”碧云只道听途说,完全不知眼前的姑娘和外头的车夫正是弄出这场动静的人,“那院子只是给鞠英社更衣休息用的,能有多值钱的物什?”
节南放下撩后窗帘的手,转回头,笑道,“没准是女cǎi_huā贼。”
碧云唉呀捂了嘴,眼睛滴溜溜转,对这个说法感到新鲜,还有不好意思。
节南又撩开车门帘,目光冷冷盯着年颜,一条灰色后领边悄浮在黑布褂上,原本扎飞刀的肩头这时平坦一片,只不知这件黑褂能遮掩多少血。
“去万德商楼。”她命道。
年颜侧回头,斜睨节南一眼,古铜面色很难显出失血后的苍白,却不代表他没血也能活。
节南撇一抹刁笑,“已经同姑母说好在外用膳,这时回府也不好再让膳房开伙,而我可不想饿着等吃晚饭。”
年颜掉过头去,喝驾一声,勒缰绳,让马车转了方向。
到了商楼门前,节南让碧云先进楼,这才正眼看年颜,声音沉冷,“有人盯梢。”
年颜耷拉眼皮,薄唇一动,能看出唇色发白,“我知道。”
“很好。”能明白她的用意当然最好,“几年不见,你做事大不如从前,不但没瞧出对方圈套,居然还受了伤。忍着吧,免得仓促回赵府反落把柄,日后让人连根拔起。”
“我说什么了?”年颜说罢苛抿线唇,让他看起来像无嘴的丑鬼。
“很好。”又不吝啬地夸奖一回,节南头也不回,走进商楼。
“桑姑娘来了。”上来招待节南的,还是前两回那名伙计,如今的态度相当稳妥,“您想坐堂客,还是上二楼?”
“二楼。”百两银子押给商楼,节南算得老客,对那个赶过她的伙计也没偏见。
“好勒。”伙计领节南碧云往楼上去,稍顿一下,接着道,“这会儿正报福州一带茶引的价,姑娘来得有些晚,刚成交的价已经高出三成。”
碧云眨巴眨巴眼。
节南却听得明白,眉轻挑,眯眸悄思,然后道,“福州今年收获不好,顶尖的春茶产量更少,价格岂止高三成,可惜我本钱不够。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伙计语气稳稳,“小的大名何里,不过楼里伙计多有外号,客人们多叫小的狸子。”
“夸你机灵?”节南笑了。
何里搔搔脑袋,“我要是机灵,也不会把姑娘开罪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二楼。
这日过了月中,商楼自管营生,看不到其他楼面。变为四分之一大的台子上,一掌事模样的人坐在大桌后,桌上摆着好多木牌,他身侧一大面板墙,贴着红纸黑字,还用朱笔批勾。
客人很多,个个腰间钱囊鼓鼓,桌上金银成堆,脚下一袋袋装得也是钱。大家却不吵闹,要么瞧着台子上的商楼掌事,要么低声交头接耳,时不时递个牌子给领桌伙计。
伙计们在台子和桌子之间频繁跑动,又有专人负责接牌子,递给掌事。掌事记录,宣告买卖什么,再挂牌子上墙,又取牌子下来,如此反反复复,最后唤一声价成,摘两块牌子下来,放到托盘之中,交给另一个掌事。
然后,伙计会请两桌的客人起身,同托盘掌事一起,走到包间里去。
碧云目瞪口呆,何尝见过这等摊金堆银的场面,怔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做买卖。”节南要是不明白,也不会踏进来。
朝廷虽然鼓励民间商事,但不少货品不准私下买卖,由国家统一从民间收购,不先交付货物,而以交引钞子的纸票卖给少数资本雄厚的大商人,其他商人从这些朝廷承认的大商那里购买交引,到地方凭引收购实货,才算合法。
这固然是赋税以外的朝廷大收入,保证了重要物资的分配,同时也让大商人控制物价,从中牟取暴利。
进行交引买卖的场所,就是交引铺,而万德商楼正拿着朝廷这份许可。卖方挂价牌,买方也挂价牌,有物以稀为贵越挂越高的,也有不愁货源而往下跌价的。卖方如果接受买方的价牌,由万德商楼作中介,进行交割。
节南手上有大王岭一带的香药引,想要把它们变成金堆银堆,万德楼是必须来的。
何里问节南想坐哪儿,节南不指那两张才空出来的台前桌,只指偏远的窗口桌,今日想先看看苗头。
“锦关香药最新价多少了?”坐定之后,节南问何里。
锦关是西北香药产区,但主要出产就在大王岭山脉一带,之前匪患猖獗,商人们收不到货,故而影响交引的价格,一路走低。
“过年之后一直没人放出来。”作为茶楼的伙计,何里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