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嘛——”张大佬笑笑,“很多人不知道,文心阁表面看起来只是民间普通书局,学馆和行会,但其实有百年根基。传说有一文一武两员智囊帮创帝打下颂朝基业,后来不愿当官,创帝请他们开办文心阁,专注培养有用之才。起先只为朝廷输送,创帝薨后,文心阁就正式脱离官学,只不过它教出来的学生佼佼者仍数之不尽,有在朝廷为官的,有在江湖上闯荡的,不乏高位者。通过这些关系,文心阁如同在朝廷和民间结起一张蛛网。不过这数十年,文心阁渐渐不愿插手官家事务,只凭私人交情偶而帮忙,更不与我们御史台刑部或提刑司这类办案衙门往来,所以你们年轻人不清楚罢了。”
崔衍知之前一直只当文心阁是半民间半江湖的组织,比起其他不服管的名门大派,对官府还算顺从,听了张中丞的话,才知文心阁前身,暗暗惊讶,同时想起王家子弟多为文心阁丁大先生的学生。
张大佬又道,“至于你说匿名现报,这回却也不同。苏大人之死已是铁证,只等那位自投罗网。人人知道我们御史台正查名册案,今日捉了那个误打误撞的倒霉孟元,那人大概大大松了口气。中丞大人说有办法让他自露马脚。我们只需假装松懈庆功,收留的那几个干粗活的人,作用已经不大,文心阁又答应这期间保护他们性命,省得我们分出人力。”
而且,张大佬不甘心也得承认,这年连着两个案子,御史台要保护的人证还真没几个能活命的。簪珠儿惨死,苏致也惨死。
“对了,孟元这人没可疑吧?”张中丞心想多捉一个密探也是好事。
崔衍知眉头饱皱,俊面沉沉,“他本人一直矢口否认,但据他几个同僚提到,他曾被大今俘虏,好不容易逃过来的。我问孟元如何逃出,他却不肯说,颇为可疑。”
“与北燎无关,却可能已经向大今投诚,再混入我颂朝军器司偷取重要情报?”张中丞摸摸胡子,哈哈笑,“若真是如此,倒是误打误撞一个大运。衍知,我把他交给你了,好好盘问。不过你也不要多想,等北燎大老鼠揪出来,我还是一样交给你彻查。
张中丞突然低了声,“虽然因你父亲,你不能一直待在御史台,但这段资历绝对好看,明年六部的所有五品之职随你挑,要成天子近臣了。虎父大人府上的公子们虽也优秀,奈何老是走不上仕途。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
张中丞没有嫡子,只有潇潇菲菲两宝贝千金。
崔衍知眉眼不动,平静地捉筷吃菜,心里却并不平静。
他从小就知王五,王十,十二郎这些表兄弟优秀,便是新找回来的王九,一面之缘就足以让他心生紧迫。然而,王五考两回不中,王十莫名修道去了,楚风老说还早还早,拖延着不进考场。前些日子听说王九要入太学,后来又听说入学试没考过,一时众人叹纷纷,安阳王氏一门三相,将要后继无人。
他虽不知为何,但当推官这几年,看得案子多了,难免想得也多,只觉这几位表兄弟对考取功名的淡漠似乎皆从同一年开始——
王七郎死的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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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洛水园,王沙川带着自己儿子和十二侄子招待客人。
柳妈妈亲来给这位当朝一品大人倒酒,又将赫儿和燕子送到两只小的身边。
柳妈妈自认眼风好,俩姑娘虽然新到,一个是天生妖娆,一个是情深意真,服侍刁冷刻薄的王泮林和谦谦温和的王楚风,简直完美两对璧人儿。
倒是王沙川点了风娘独舞,让柳妈妈意外了一下。毕竟中书大人每回过来都是应酬,任由她安排姑娘侍酒歌舞,从没亲口点过谁,虽说也不是全然不近女色,但比起其他官员,可谓寡淡。
但柳妈妈脑瓜好使,很快就想,大概是帮客人点的。
客人姓丁,文心阁文大先生,柳妈妈久仰大名,却还是头一回招待这位客人。
这夜这席两位司琴,是仙荷自作主张把萍娘叫来的。柳妈妈没怪仙荷,反而想仙荷挺懂事,知道自个儿状态不佳,怕客人从琴声里听出心气儿,带了萍娘。哪知,一上来,仙荷就直接坐到琴后,两三只曲都不肯下来,柳妈妈只好让萍娘给丁大先生侍酒。
酒过三巡,赫儿一手搭在王泮林肩头,一手送来美酒,娇笑道,“我今日午后本想到江心街买胭脂,哪知街口设了关卡不让进,听说祥瑞饭馆死了人,兰台大人亲自坐镇,还以为朝廷出了大事,今晚园子没人来呢。”
王泮林接过,淡抿不语。
从凤来出来的燕子姑娘,同为艺伎,比赫儿矜持得多,但望着王楚风的目光却明显爱慕,“燕娘也听说了此事,怪吓人的。”
王楚风温和,“燕子姑娘不必怕,事情虽大,好在对方中了官府的圈套,已经不打自招,只等明日他照常进工部,那就有去无回——”
“十二郎谨慎说话。”王沙川打断。
正给丁大先生倒酒的萍娘,动作一僵。
丁大先生似未察觉,笑道,“中书大人莫紧张,十拿九稳之事,更何况您用计高明,工部三位大人不知自己拿到的告密者姓名各不同,哪位出事,自然就是哪位大人心中有鬼。”
王泮林突然捉下赫儿的手,有一下没一下,轻浮摸着。
赫儿嘴角不经意抽了抽,随即一笑掩过,想要起身,“赫儿也想跳舞。”
王泮林不让赫儿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