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从来今朝有酒今朝醉,担心一年之后作甚?”散漫到冷漠,绕千山万水,终归关心自己,“如若不然,我可与你指两条路。”
“小奶奶别卖关子。”杏花寨老大却当真操心明年。
“大寨吃大鱼,小寨吃虾米,好歹饿不着。这回他们有大买卖做,必缺人手,你无需多想,闭着眼睛跟着冲就是。这第二么——”瘦兔子稍顿,“你把虎王寨的老巢告诉我,我给你一笔银两,数目够你带兄弟到水乡f县置办田地,当个地主了。”
杏花寨老大便沮丧了脸,“小奶奶不知,逼急了兔子还咬人……俺不是说您,就说大王岭那些急赤白咧的。这么久才来一只肥鸟,就怕他们手底下没分寸,闹出太多人命来。您别看我杏花寨从前干得买卖也差不多,但从不杀人。”
瘦兔子轻呵,说得直白,“你便有那胆子,也没那本事。”
杏花寨老大不恼,嘿嘿道了两声是,“大王岭上的人命官司,多犯在虎王寨手里,劫财要命,绝不手软。但也是奇,除了一些耸人听闻的传言,官府那边却没追究过,以至于投奔来不少亡命之徒,把这儿当了安乐窝。俺还听几个好兄弟说,从前互不来往的几个大寨如今常聚头,以虎王寨千眼蝎王之命马首是瞻,大有合并山头的势劲。”
瘦兔子微微侧过耳的动作,显得她极其专心。
杏花寨老大不自觉让对方引得啰嗦了些,“小奶奶您是不知道,大王岭最早一批山贼本是良民,就跟我老爹一样,穷得活不下去了,本质不恶。山寨如同村落,各家守各家,后来更出现了七不规。”
“哪七不?”瘦兔子奇道。
“不伤命,不抢穷,不劫色,不贪富,不侵邻,不扰官,不惊刘。”
瘦兔子声音带笑,“前六不我还算明白,最后一个却听不太懂。”
“我爹这么传给我的,就是不要碰刘家人一根手指头。”杏花寨老大咧开嘴,“虽然我也不懂为啥,不过就连虎王寨还守着这条规矩呢。要不然,刘家那个很会读书的大儿子能来去自如的?”
瘦兔子怔住,想不到最后来一趟,居然还解开了刘家不遭抢之谜。难道不是刘家和山贼有勾结,或向山贼施了小恩小惠,却当真因着这条莫名其妙的规矩?
“七不规自何时出现?”她突然多问一句。
“俺不清楚,小时候虽然常听,但没一次全乎,直到俺爹咽气之前,才听全了。”
这时突然上来一个糟鼻老头,给了杏花寨老大一毛栗子,“笨蛋阿大,不是七不规,而是六不规。最后那个不惊刘,是桑大天跟各寨打了招呼,硬给加上去的,当谁不知道刘家有他女婿。”
瘦兔子不自禁往后倒了一步,胸口那个闷啊。早知她爹比山贼还厉害,不知她爹跟山贼头子差不多,居然能随便给山贼们加规矩。
好一个不惊刘!
她冷声道,“桑大天已死,这条规矩大可不必再守。”
糟鼻子老头是杏花寨的厨子兼干杂活儿的,自打杏花寨落在两只兔子爪下,还不曾吱过声,今日才开口,且一开口就不像个四缺。
“你头一回进这寨子,就问过虎王寨在哪儿,如今又问,是打算直捣虎穴?”
她心头微愕,但也不惊老头猜对,年老者多大慧,“是又如何?”
“听你年纪轻轻,想不到胆恁老。小老儿不如何,不过给你提个醒,自五年前虎王寨换了当家,连桑大天也斗他不过,最后全家死光光。而虎王多狡,老寨虽然还在,却又建了新寨,只有他亲信才能进出,我等寨外寨的外人,怎么可能知道地方?”
老头儿说完,就拍了杏花寨老大后脑勺一记,“别婆婆妈妈,赶紧上路,笨人干笨活,拿钱就走人。我跟你说多少回,你那儿巴巴得凑人抬举,人家心眼百孔,瞧着放手让你磨面,不知啥时候就卸磨杀驴了。”
杏花寨老大没心眼地笑笑,吆喝一声出发。
独轮车们,脚夫们,山贼们,很快钻进山中那条隐道里去了。
小老儿被留下,跛着一条腿,却能毫不客气撵钱主儿走,“滚啦,滚啦,当俺不知道你没安好心,一点儿破银子就驱人舍命。要不是这活儿算不得险,俺才不会让阿大接。最后一趟也好,今后别想着再来了。”
不过,随那小老儿怎么赶,就是近不得瘦兔子身侧。他看她跳得杂乱无章,但轻得跟身体没分量一般,渐渐心惊。
“你!”
瘦兔子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木簪,悠悠转着它,语气淡若烟丝,有气无力的,“老人家,你一直忍着当哑巴多好,不知道说得多错得多么?”
没了头上簪子,老头头发披散成颠,他就算不知道江湖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也看过几个拳脚厉害的家伙施展。
对方能拿到他脑袋上的东西,就能直接摘了他的脑袋。
他原本对阿大他们唯两兔子是从很有些怨气,这时方才体会到他们的苦衷。
“小奶奶饶命!”他是没脸没皮的老棍子,绝不是不怕死的英雄汉。
烟丝气儿中带咳气,“老人家真有意思,不过拣起了你的木簪,不必感激涕零。当然,你要真想报答,就跟我再多说些虎王的事。我才知道你比杏花寨里任何人都人缘好,莫不成虎王寨里缺能干厨子,让你去帮过忙?”
小老儿这时哪敢想这人是捡到了簪子,还是到自己脑袋上扒拉的,半点不敢说谎,“山里哪来好厨子,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