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围的喊杀声依旧喧嚣激烈,王文德的尸体仍旧静静的躺在地上。有些军健肃立在旁,即便也甚感伤悼不已,可是正是战事吃紧之际,也只得连声敦促着眼中似有泪花闪动的邓飞不可在此久耗,先尽快将王文德的尸身收殓下去。
而李若水怔然站立在一旁,从神情看来十分复杂。先前对于他而言,对于宋境内啸聚zào fǎn的贼人的深恶痛绝,甚至还要比当时尚未南侵犯境的女真外寇更甚。当初梁山的前任寨主宋江接受朝廷招安时,李若水便在他所著的《捕盗偶成》的诗中直言“招降况亦非上策,政诱潜凶嗣为虐”对招抚绿林中与朝廷作对的强人表示反对。
李若水自进士及第之后,历任元城{大名府治下}尉、平阳府司录、济南教授等职事,当然也曾听闻过萧唐还以全羽之名啸聚青州两山强寇的声名,可是在李若水看来,那种煽惑百姓,挑拨与朝廷对立情绪的顽贼更是该杀,朝廷的确有佞臣当道、奸邪作祟,但是国不可一日无法,萧唐背负皇恩,此等啸聚作乱的乱臣贼子也是恶积祸盈。就算自己的性命落在啸聚为盗的绿林凶寇手里,李若水照样也敢豁出性命戟指怒骂那厮们是祸国殃民、合当论刑伏诛的贼!
只是有时候自己向来坚信的事,在以往从未经历的残忍现实面前,终究也会动摇。
在亲眼见得眼前这些梁山强寇前赴后继的与女真外寇厮杀,搭救遭鞑子掳掠的宋民百姓。而这个壮烈战死,临终之际还口口声声说宁可朝中节度使不当,也要做梁山好汉的战将遗憾仍躺在眼前......合当千刀万剐的贼人草寇这种言语,李若水此时又如何骂得出口?
与李若水同样直感震撼,心绪复杂的,还有晏孝广、晏贞姑父女二人。
本来已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与外寇鞑子,还有那干mài guó求荣的奸厮走狗血战到最后一刻。然而待随着张叔夜率领数万禁军忽然杀至,以及萧唐立刻亲自上阵,指挥全军掩杀过来,先后冲破如今已甚不严密的防御阵势骤然杀至的时候,晏氏父女这才意识到自己侥幸生还。
方才正要率众掩杀过来取自己性命的那个投军的贼道似乎不愿在此久耗,而立刻逃遁了去。当晏孝广提着阔剑,四处寻觅无主战马继续与金军血战之际,他忽然看到有一员黑凛凛的大将率领一彪龙精虎猛的骑军如旋风般杀至,他手中那一对沉甸甸的铁锏夹杂着沉重的风声劈落,一通左挥右砸后,先后五六个女真骑士头骨碎裂,脑浆激溅,随后从来的大批勇健也都举起手中长枪马刀,奋力砍搠,所过一处直留下一片的残肢遗骸。
“那大叔,你带挈的人手既伤亡得多,且稍歇便是!由俺们梁山好汉来杀鞑子!”
见着这边有义军与金军鏖战,晏孝广瞧那黑脸大汉目光朝自己这边乜来,又高声嚷罢。他略一踌躇,旋即高声喊道:“却不知这位好汉如何称呼?”
“好说,萧唐哥哥麾下,荡骑军正将牛皋!”
牛皋急匆匆的抛下句话,又急不可待的挥起手中双锏策马猛抡过去,但听得嗵嗵嗵嗵嗵一阵闷响,又教牛皋直扫出条血路,一时间又有许多金军骑将被他砸翻坠马。
“不止是太上皇、官家、宋廷宗室子嗣与一众朝臣,还有那众多可怜百姓全仗萧唐所统领的这伙好汉拼死奋战才得以保全...就连我也欠了他这天大的人情了么......”
晏孝广喟叹一声,忽然又觑见自己的女儿晏贞姑满身血污,直朝着这边奔来时,他脸上登时露出幸甚宽慰的喜悦,立刻发足狂奔,也向晏贞姑那边奔将了过去......
而在前面不远处混乱的厮杀场中,对于先后催马疾驰杀向金军的诸部兵马最大的阻碍便是那些被掳掠的宋廷皇室、群臣、百姓。毕竟数万之众,一旦溃动奔走起来就显得更为拥挤,在头颅攒动的人众里面,但凡有人不小心踉跄的摔倒在地,恐怕立刻便会有无数双脚踩踏上去,周围厮杀正值惨烈的当口,又有谁会在乎脚下践踏的是个权贵眼中卑贱的贩夫走卒,亦或是个地位尊崇的朝中大员?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锋利的兵刃在眼前飞舞时,他们也唯剩下拼命逃亡的本能,就算其中有些打算与鞑子拼命的宋民朝着周围的敌军猛扑过去,乌压压一群人激涌而至,反而使得许多骑军健儿不便肆无忌惮的平趟过去。
赵嬛嬛在涌动的人群中惊惧哭嚎,她单薄的身子一旦被人拥挤倒地,饶是柔弱可怜的少女,只怕也被踩得血肉模糊。而赵福金一直拉住惊恐无措的赵嬛嬛随着涌动的人群疾奔,她也很清楚自己姐妹二人不及无法控制而溃乱奔逃的人1流脚程更快。这样下去,恐怕早晚要被后面不可抗拒的人潮推翻辗倒......
赵福金遂便紧紧拉住赵嬛嬛的手,渐渐的从这团洪流逃脱出来,期间也是险象环生,几次险些因周围不断的摩擦碰撞而摔倒在地。若非她们姐妹两个正处在这数万人众组成的洪流边缘,恐怕也早已似遭遇雪崩那般被集这一股汹涌的人1流彻底吞没。
然而正当赵福金拉着赵嬛嬛从洪流中脱离开来,急奔到了相对空旷的地方时,却惊然觑见前面有几个女真步卒似乎发了疯一般,他们入了魔怔也似嘶嚎,癫狂的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只顾兜头乱砍,当即有十几个宋人扑倒在血污之中,脸上还凝结着在生命最后一刻的惊惶恐惧。
这些女真恶汉似乎是无法接受己方大军溃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