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双手撑着手,沉静如水的眸子随着宁国忠的话闪了闪,冷静道,“静芸的亲事当初是您和母亲做的主,我回来时日尚浅,知晓得不多,父亲忽然问我,我心里也没个主意。”
宁国忠猜想黄氏给不出什么答案,自己这个儿媳不是泛泛之辈,昨日之事他派人查去了,如果查到和黄氏有关,别怪他翻脸无情,眼角处,发现屋里多抹艳丽的身影,宁国忠不悦的皱起眉,“长辈说话,谁允许你进屋的?平日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
一屋子人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宁樱站在角落里,冷眼打量着他们,眉目间多有促狭之意,好似嘲笑他们一般,宁国忠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是刚回府的宁樱,沉声道,“出去。”
老夫人想起一事,撑着身子,凑到柳氏耳朵边嘀咕两句,柳氏站起身,走到宁国忠身后,快速和宁伯庸说了两句,对三人递话的途径,宁国忠愈发阴沉了脸,怒斥道,“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支支吾吾做什么,老大,什么事儿。”
宁伯庸迟疑了瞬,不可置信的瞥了眼角落里的宁樱,光透过门缝的罅隙洒进来,宁樱迎着光,宁伯庸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将柳氏说的话一五一十告知了宁国忠。
宁伯庸声音不高不低,宁伯瑾和黄氏也听着了,黄氏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起了汹涌波涛,回府后,宁樱的表现可圈可点,然而,这等事,那是她能算计的?
宁伯瑾则是全然不信,对自己这个女儿,宁伯瑾心里是存了两分亏欠的,可能比不得黄氏对宁静芸的愧疚,然而,心里头总有那么一点点,反驳道,“大哥别说笑了,小六多大的年纪,哪有那等心思,况且,昨日,本没有月姨娘的事儿,是月姨娘自己跟着,怎怀疑到小六头上?”
宁伯庸说月姨娘本不该牵扯其中,出门时是小六开口要月姨娘随行才出了事情的,怀疑是宁樱从中作梗。
宁国忠目光如炬,冷厉的端详着自己这个孙女,昨日的事儿若真是有心人设计,身边没有跑腿的人可不行,就他所知,黄氏身边总共三个小厮,其中一名在府里待着,两名不见踪影,念及此,宁国忠身形一动,“熊大熊二去哪儿了?”
“儿媳吩咐他们回蜀州的庄子办事,这些日子并不在京城,樱娘整日在桃园和梧桐院待着,叫三爷指点她练字,最远的地方也是来荣溪园给母亲请安,儿媳不知谁要把事情推到三房头上,若最后要找个垫背的,冲着儿媳来即可,樱娘不懂事,不该蒙受冤屈。”黄氏声音掷地有声,抬起头,意味不明的望着老夫人。
柳氏回到床榻前,扶着老夫人坐直身子,默不吱声。
宁国忠转向老夫人,老夫人神色一噎,她只是怀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凭黄氏对她的忌恨,搅黄宁静芸的亲事算不得什么,老夫人想到黄氏说二人回蜀州庄子为她办事,办什么事?是不是黄氏发现了什么,要他们查个究竟。
宁国忠看老夫人脸色苍白,怒斥道,“活了一辈子,无根据的话也拿出来指责人,是当祖母该做的吗?”
老夫人心绪紊乱,没有反驳,只是脸色越来越难堪。
屋里人静默,一时针落可闻,半晌,宁国忠才道,“亲事作罢,老三你做事不计后果,往后三个月给我去祠堂住着,好好反省反省。”宁伯瑾昨日找的若程老夫人,家丑不可外扬,还能将程云润做的丑事遮掩过去,然而,清宁侯目下无尘,事情闹到他跟前,程云润估计要挨顿板子,程老夫心疼孙子,也因此会恨上宁府,若一门亲事不能带来好处,坚持下去便没有意义。
宁静芸花容月貌,上门求娶的人数不胜数,不差清宁侯府,明年科举在即,宁国忠想,可以在科举名单中选一位清廉人士,一则挽救宁府名声,而来,若对方一朝中举,对宁府来说依旧是个机会。
“明日,你出面和侯老夫人说清楚退亲事宜,静芸年纪不小了,年前,我会寻思着为她另选门亲事。”宁国忠的声音不容人置喙,宁伯瑾哪敢反驳,如愿退了亲,月姨娘就该是没事了,退亲对两府名声来说都算不上好,留着月姨娘便是抓着清宁侯一个把柄,有朝一日,如若清宁侯翻脸不认人,他们也有应对的招数。
这才是宁伯瑾的目的,这些年,他甚少对一个人上心,月姨娘算是第一个,生处后宅,还能维持一颗纤尘不染的心,宁伯瑾不得不为她动点心思。
宁伯瑾心里清楚,老夫人何尝不明白,事情商量出结果,老夫人心里不济,神色一松,面露疲态,“没什么事就回吧,过两日我给小六请个教养嬷嬷。”
宁樱上前扶着黄氏起身,对老夫人的话置若罔闻,宁国忠想到宁樱不经通禀就进屋,追究道,“这个年纪了也该懂事了,做事随心所欲,骄纵蛮横,哪学来的作风,去祠堂抄写《女戒》何时背下来,何时出来。”
宁樱抬起头,脸上不见一丝慌乱,明亮的眸子星光熠熠,顺势而为道,“祖父,昨日在园中遇着来小太医,说起他送给樱娘的玉佩,小太医直言玉佩乃随风佩戴之物,放祠堂供着有些小题大做了。”
宁国忠眉头一皱,沉吟道,“玉佩乃皇上之物,皇恩浩荡......”说到这,宁国忠眉皱得更紧了,若有所思会儿,摆手道,“罢了罢了,若你喜欢,待会让管家去祠堂拿过来,你说,小太医也去腊梅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