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刚踏进院里,韩越就又听到那些熟悉的哭声,自妻子难产静养之后,这出戏码隔三差五就要来一回,守在院中的丫鬟一通报完,屋里的哭声顿时压小了些,韩越绷着脸进去,穿过圆形落地罩,绕过多宝阁,进到屋子里头,只见妻子半躺在榻上,伏在岳母怀里哭,榻边不远处坐着岳家大伯母,以及站着嫁入嘉宁长公主府的妻妹。
韩越先向曹氏和高氏见礼,逢春再向韩越见礼,礼罢,韩越瞅着病榻上的逢珍,问道:“今儿可吃过药了?”
高氏将逢珍扶躺回枕上,又拿绢帕摁着自己的眼窝,哀声道:“她心里堵着闷气,怎么可能静心吃药,吃下去多少,就又吐出来多少……我说,姑爷啊,珍儿到底是你的枕边人,为了生下逸哥儿,才折腾到这幅模样,你就让她静静养几天病吧。”
韩越心中有些无语,对着长辈,又不能不敬,只能道:“小婿一直让她养着病,什么事也都不让她操心……”还想叫他再怎样啊,难道让他辞了差事,天天在家守着婆娘不成。
高氏直言挑明道:“你待珍儿好心,我知道,但你收的那些房里人,跋扈的跋扈,嘴酸的嘴酸,时不时就跑来珍儿这里扰她,你是这院里的正牌主子,就不能管一管她们?”
管理妾室通房仆妇丫鬟,本就是主母的事情,若后院有什么事,都叫他出面去管,他还娶什么正房奶奶?韩越再次说道:“逢珍病着,不好理事,这院子里的事情,现在不是逢珍身边的妈妈在管么?有什么事,叫她们裁夺着处置就是,该训的训,该罚的罚,我又没偏帮过哪个。”韩越自认,他一点也没宠妾灭妻。
高氏接着再道:“那些挑头来闹珍儿的,后头都有着靠山,谁敢打罚她们?”
这是变相说他母亲呢,韩越面上一硬,淡淡问道:“那岳母想如何,叫我把她们全部发卖了不成?”
高氏巴不得女婿把那些小妖精全卖了,但是,她心里这么想,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娘没有这个意思,娘是说,叫她们都安分点儿,别……”高氏后头的话,逢春没有听清楚,因为曹氏已经拉她离了屋子。
韩雅的弟媳妇虽然在偏厅喝茶,但叫丫鬟一直盯着,若有什么事,也好及时通知她,得知曹氏和逢春离了屋子,忙从偏厅里走了出来,对二人面带歉意道:“我公爹正巧也病了,大姑姐又特意回来,母亲实在分|身乏术,这才离了这边。”
曹氏和善的笑笑:“谁家还没有点急事,无妨。”
韩雅的弟媳妇正要说‘天儿冷,请到屋里喝杯热茶吧’,却见韩二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过来,态度恭敬且和气:“二太太派奴婢过来,说国公夫人要是出来,就赶紧请到太太屋里去,可巧夫人就出来了。”
曹氏嘱咐丫头到里头说一声,然后带着逢春离了逢珍居住的小院。
“春丫头,你去看你大姐姐了?”逢春跟着曹氏去韩二夫人刑氏的院里时,忽听曹氏问道。
逢春规矩地走着淑女步,应道:“嗯,前些天去过一回,大伯母怎么知道?”跟她去过赵家的人,应该没谁有闲功夫跑陶家打小报告吧。
“噢,我前两天出府,恰巧路过赵家附近,便折道去瞧了一下。”曹氏目带怜惜,微微叹气,低声和逢春说话,“这才知道,逢夏怀相不妥,对了,你荐过去的那位乔太医,的确医术精湛,你姐姐吃了他开的方子,已渐渐止了红,把她喜的不行,我回去与你祖母说了,你祖母直夸你是个好孩子呢。”
逢春羞涩的笑笑:“大家同为姐妹,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曹氏拉过逢春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拍着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呢。”曹氏心明眼亮,像乔太医那种级别的御用太医,肯定是逢春去求了姜夫人,“这事儿,我们既已知道了,你以后就别再插手了,你在婆家也不容易,多顾着自己些。”似逢春这种高嫁的姑娘,能同时讨到婆婆和夫婿喜欢,十分不容易,她要做的事情,是赶紧生个嫡子,让自己在婆家立的更稳些。
逢春应道:“嗯,我听大伯母的话。”
曹氏拉着逢春一边走,一边细细瞧她,印象中那个安静内向的小姑娘,似一朵绽放开了的柔嫩花苞,纵然穿着素雅,装扮低调,依旧掩不住一身的清艳丽姿,但凡有点怜香惜玉之心的男人,只怕都会喜欢她,也不怪姜家二爷宠着她了,宠到逢春连去探望姐姐,都是自个儿亲来接送。
到韩二夫人那里时,她正在逗孙子韩逸玩儿,满脸都是慈祥悦色,见曹氏和逢春到了,捉着活蹦乱跳的逸哥儿作揖唤人,逢春上回来时,特意给韩逸带有礼物,是一只翡翠雕琢而成的小兔子,这回依旧没空手,拎了一串红绳拴着的小金猴。
“又叫你破费了。”韩二夫人先对逢春说道,再捉着韩逸哄道,“逸哥儿,还不谢谢你五姨母。”
韩逸得了金光闪闪的小猴儿,白皙粉嫩的小圆脸上,满是欣喜之色,在刑氏的笑哄下,奶声奶气的说道:“爹爹我泥母。”韩逸尚不足两岁,吐字发声并不清晰,除了最后常说的‘母’字,其余四个字一律是类似的谐音。
“哟,这小子真像他爹,跟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曹氏瞧着许久未见的韩逸,笑着说道。
刑氏抱着宝贝大孙子,笑得眉花眼笑:“可不是,瞧着他,就跟瞧着越儿小时候一样。”说着,又将孙子交给乳母丫鬟,叫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