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歌挑了一袭水墨色长裙,配精致小巧地流苏钻饰耳钉。
玲珑有致的身材,将长裙烘托得高低起伏,白瓷般的肌肤同钻石的光芒遥相呼应,温婉不失华丽。唯一让弦歌不满意的,是镜子里那个金发的女人。
弦歌出门,小穗已经等在了门外。
“闻小姐,请务必带上我。”
小穗拧着眉头,像个小老太婆,弦歌忍不住笑了一句,“怎么,怕我死了,没人发工资了?”
小穗权当没听见,仍然固执地挡在弦歌面前,弦歌双手抱胸,一脸无可奈何。
瞧瞧,这就是弦歌一心想换掉她的原因。
到了老爷子发来的地址,小穗下车,确定四周没有可疑人等之后才给弦歌开门,下车时,弦歌冲她笑了笑,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环球国际巨大地广告牌,赫然立于酒店上方。
2701号房,没有任何招牌,门是虚掩着的,弦歌推门而入的时候,一个碧眼的亚裔姑娘,用流利地英文问了一句好,弦歌说自己来找人,姑娘又问她是不是有预约,弦歌用中文告诉这姑娘,她叫闻弦歌。
下一次,一定要记好雇主的长相。
姑娘匆忙将弦歌到了内室,小穗要跟过去,弦歌说不用。
小穗规矩地留在了会客厅。
弦歌进了房间,小姑娘带上了门,穿着湛蓝色竖条纹衬衫的男人正坐在大班椅上看着厚厚的书,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兰医生,好久不见。”
兰彦抬头,微微一笑,“弦歌,你好久没有来找我了。”
兰彦曾是弦歌的心理医生,作为为数不多能耐心倾听她唠叨的人,弦歌一度在感情上非常依赖于他。不过,一年前弦歌情况有了好转,两人就没有再见面了。半年前兰医生回国的消息,弦歌最近几天才知道。
两人曾约定,如果她不复发,绝不再见。
“怎么,有什么状况?”
兰彦熟练地打开录音机,翻开那本暗红色牛皮笔记本,当然还有那支限量版的奥玛仕马丁。
弦歌忍不住发笑,人只要熟了,多多少少就会有些不拘小节。譬如,恋人不会当众剔牙,夫妻却会在被窝里放屁,兰医生会在倾听前给病人陈述各种条款以及注意事项,而兰彦却只想早点干完活收工。
都是出来讨生活的,弦歌理解他。
诊疗开始。
“昨天遇到了一个故人,在他那儿洗了个澡,洗澡过程中出现了幻觉。”
“什么故人?”
“这是我的私事。”弦歌很平静。
兰彦点了点了笔尖,“继续。”
“我听到了很多不同人的声音,之后,头痛,呼吸困难,无法站立,最后失去了意识。”
弦歌不再说话时,兰彦才抬头,语气平和,“弦歌,你知道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不告诉我完整过程,我没办法帮助你,所以,你得配合。”
弦歌垂目,妥协,“你问吧。”
“我想知道你回国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遇到了几个故人,并没有发生特别的事。”
“几个?其中也包括昨天那位?”
“是。”
“是六年前那位吗?”
像是最深层的那根神经被碰,弦歌右手微微颤抖,旋即被左手覆住,“是。”
,问,“那么,他跟那个孩…”
“兰医生,我说过了,这是我的私事。”弦歌生硬地打断了兰彦的话。
凛冽尖锐。
11章
兰彦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弦歌时场景。
她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明亮而华丽的房间里,强烈的日光透过柔白的月光纱照在她脸上,她靠着窗,直视日光,像一个孤独的失明患者。
事实上,兰彦也一度将弦歌定性为失明者。
人,身处在黑暗中,并不一定只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还有可能是自己把自己锁在了内心,最深不可测,连阳光也无法穿过的地方。
弦歌对他来说,很明显,是后者。
一个美丽富有的豪门千金,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画家,她的未来一片灿烂,所以,当时的兰彦实在想不明白,到底还有什么原因,能让她…如此绝望,能让这个本应青春少艾的女孩脸上,找不到一丝有关生命的光亮…
五年的治疗,他对她的了解,如抽丝剥茧。
与其说他救治她,倒不如说是她一直在勾引兰彦的好奇心,求知欲。弦歌身上有太多太有秘密…
这五年来,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不同的人询问弦歌的状况。
他每次的回答都是,她现在已经不用依赖药物生活。
所有人都以为弦歌已经痊愈。
只有他知道,现在的弦歌,不过是抱着自己心底的阴暗偏安一隅,所以,他告诉别人她不用吃药了,却从未说过,她已经康复。
心结不解开,她的病,永远也好不了。
譬如现在。
兰彦相信她已经遇到了自己的心结。
“好了,既然你今天状态不太好,那我们先到这儿吧,我暂时会留在国内一段时间。所以,不着急。如果你以后有其他想跟我聊的,随时过来,号码还跟以前一样。”
兰彦右手覆住左手,微不可闻地抿了抿唇。
随后,他弯腰,从抽屉里取出三个没有标签,只有标号的小药瓶,推到弦歌身边。
“还跟以前一样,我希望你每周最起码能来一次,这对缓解你的压力会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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