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踏着雪走上个老仆,卑躬屈膝道:“三爷,是不是要回府了?”
男子摆摆手,道:“不急,我再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
说完翻身下马,沿着十里长街一路行去。
已经走的很远的兰宁自然没看到身后发生的这一幕,转眼就到了自家将军府前,天色昏暗,两个丫头早已着急得在门前等候,见她戴雪归来连忙上前探看。
“我的好小姐,瞧您这一身,可别冻着了,赶紧进屋让我帮您拾掇拾掇。”朝露最是性子急,边走边拍掉些雪花。
兰宁微微一笑,道:“不打紧,你们为何都站在门口?”
“您还说,霭公主可等了好久了,偏的您才回来。”晨雾向来沉稳,此刻也十分无奈。
“霭儿来了?”兰宁脚下一顿,眸中泛起微光。
“还知道回来呀,兰将军。”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身着烟笼霞影纱,肩披貂皮马甲,冰天雪地中怒放似火的俏人儿交着手站在厅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兰宁。
“你怎么来了?”兰宁一边拉着她走进屋子,一边吩咐下人加几盆炭火。
云霭嗔道:“这不是送惊喜来了,一送就是几个时辰,你再不回都该成惊吓了!”
兰宁脱下被雪浸湿的外衫,换上晨雾递来的披帛,才徐徐道:“惊喜是实,只怕未必是送给我吧?”
被说中心事的云霭脸上一红,不再说话。
朝露见状扑哧一笑,不由得道:“小姐,霭公主今儿个又没见着樊爷,却是倒苦水来了。”
“朝露!”云霭冲她一瞪眼,不禁又羞又怒,“兰姐,也不管管你这丫头,个个牙尖嘴利的!”
兰宁轻啜一口手中的龙井,瞥了她一眼,道:“图远不愿做的事,我也没辙。”
云霭心知她所指,默默望向窗外,眸光黯然。自识得兰宁以来,她对樊图远一见倾心,但这么久的时间,好像都是她在演独角戏,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么到了他身上就全不管用了?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并不适合穷追猛打这个路子。”
“我想过,”云霭倏地回过头来,“可时不我待,万一父皇将我指给满朝文武中的一个,彼时我当如何是好?”
兰宁缓缓踱步到窗前,眼前尽是粉雕玉砌的景致,星月羞眠,梅花清冷的身姿遮去一切浮世光华,六瓣晶莹纷飞而下,掩不住微弱的浮影曲折荡漾,错落成点点滴滴的孤寂。
“这千里江山,又得几人自由身?缘起缘灭不过一瞬,倾尽全力便无悔。”
云霭闻言,只觉漫天雪水浇遍周身,丝丝凉意和着涩楚流入心田。
“我们之间的牵绊,真要随着这场不停不休的大雪,融化在这万水千山之中了么……”
两人半晌无言,回过神来方觉天色已晚,将近宫门关闭之时。云霭带着丫鬟急急告辞,甫一踏出将军府,竟意外的遇上了熟人。
“三哥?你怎的在此?”
被唤的那人也一愣,啼笑皆非地道:“小七,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
“我来看个朋友,不与你多说了,我得回宫了。”云霭挥挥手,转身即走。
“我送你罢。”云霁身形一动,拉住急匆匆的人儿。
云霭停下看他,笑道:“你一没骑马二没驾车,还是我自己走吧。”说完她提起裙摆,娇俏玲珑的身影飞快消失在雪夜尽头。
云霁抬在半空中的手一顿,无奈地放下,折过身准备回府,却瞧见伫立门前的兰宁。
她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仿佛黑夜中盛放的一抹暗香,既淡且凉,携着惊涛巨浪而来,让他沸腾,然后窒息。那一霎那,天地万物都退成一片悠远而绵长的倒影,她站在其中,淡如飞絮冷若清霜,脚下素色如云,欣喜得蓦然开出了千里锦翠,万里花海。
她婉婉地福了福,盈盈转身,衣袂翻飞,青丝纷扬。
他恍如隔世,刚迈出一步,木门已发出古老的沉吟,将她背影剪得细长曳在地上,直至阖上,杳然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