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朱府,朱城安排了丫鬟带玉瑾沐浴更衣,然后带她去了客房。上次来朱府,未曾好好打量,这次来了,玉瑾不免打量一番。这是所大三进的四合院,但内部装潢却是洋派风格,屋内贴着浅黄印花壁纸,顶上吊的是垂珠水晶灯。屋内放着欧式天鹅绒沙发,一张白漆梳妆台,大床四角挂着鹅黄纱幔。相较之陶公馆的洋房,玉瑾却更喜欢这里,屋内洋派装潢显得宽敞明亮,外部却是中式四合院,幽深静谧,多了一些沉稳。

玉瑾将这屋子打量了一番,便自坐在沙发上,拿起小几上的报纸,艰难地看了起来。如今她已形成习惯,但凡有字的地方,她都要看看,以便自己能更快的掌握更多的字。

叩叩叩——

玉瑾听见敲门声,放下报纸,前去开门,来人却是朱城。

“玉姑娘,这是朱爷给你的信。”朱城温和笑着,手里举出一封浅黄色信笺。

玉瑾愣了愣,颇有些尴尬道:“我却是不太识字的,这样文绉绉的信件,我怕是看不懂的。”

朱城仍旧温和笑道:“姑娘放心,朱爷叮嘱过了,这信全是大白话写的,尽量少用生僻字。这屋里的书架上还有字典,姑娘借这机会,不也正好可以多学些字,多学些遣词用句么?”

玉瑾面上有些烫,她低了头,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向朱城道谢。朱城将信交给玉瑾,便自离开。

玉瑾将门关上,又不放心地落了锁,这才拿着信和字典,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看一边查了起来。

玉瑾亲启:

你离家一事的缘由,朱城已向我转述,望勿怪罪。此事原本错不在你,但事至今时这种结果,却与你自身有莫大关系。得理不饶人,言语讥讽,这样的人,在世间却是不被喜欢的,你恰恰犯了大忌。

你应当学会一个词,叫隐而不发。你与陶建仁,若非你最初处处针锋相对,想必也不会让他对你如此纠缠。你这般锋芒毕露,不仅解不了怨恨,倒新添了许多麻烦。若静心时,可细想,你要的是口舌上的痛快,还是一击即中的痛快。逞口舌之能,带来的只会是更多烦恼,不若厚积薄发,给对方致命打击。

另附下联一句“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姑娘若有心学习,可以去看看卧薪尝胆的故事,若无心,只当朱某多管闲事罢了。

朱府主人敬上

说得倒有几分道理,玉瑾将信纸放在桌上,双手托腮,眉毛一挑,有了几分笑意。忽而,她又生起气来,此事显然是自己受了屈,可在朱府主人的口中,却时时处处是自己不好,时时处处是自己不对,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玉瑾拿起桌上笔和信纸,写了一封回信,她是丝毫也不讲究格式的,怎么自在便怎么写——

朱爷嘴里全是我的缺点,全是我办得不对。我却想问问,我可有优点,可有办得对的地方?

玉瑾写了这句话,便叫朱城交给朱爷。不多时,朱城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纸条,却不交给玉瑾:“朱爷说,姑娘写这封信,便是还没有认真想想何为隐而不发。”朱城说完,才将手里的纸条交给玉瑾。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优点:美、聪明、努力、善良。

对的事:认识了我。

看了这两行字,玉瑾忍不住捂嘴轻笑,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位朱爷是不会说话还是太会说话了?

玉瑾又看了看优点那一行,面上有些发热,随即将那纸条烧毁了。

昨夜里玉瑾一直想着隐而不发这个词,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早起时天已经大亮。

朱爷一早便过江了,吩咐朱城留下照顾玉瑾。玉瑾倒是无需照顾,只是眼下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着实不方便。玉瑾提出要去找个地方住,朱城告知,朱爷已经安排下来,让她就住在朱府。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个道理玉瑾还是很明白的。自己有能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又为何要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呢?

“替我谢过朱爷,不过住在此处多少有些不便。再者,这里离如海学堂太远,上学也是不便。”

朱城似乎早料到玉瑾会拒绝,因而并不惊讶,只笑道:“既然如此,我陪着姑娘去找住处可好?”

毕竟自己受过朱爷几次恩,一再地拒绝,未免显得不近人情,玉瑾因而点头,同意朱城的提议。

朱城准备替玉瑾在如海学堂附近租个小院子,玉瑾却坚持自己出钱,在学堂附近找个客栈,租间房便是。朱城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

由于难民的到来,晋城似乎一夜之间多了很多价廉又整洁的客栈。玉瑾很快就在榆钱胡同口,临着大街的地方找到了一家名为盛丰的客栈。

一切安排妥当,玉瑾请朱城吃了饭,两人就此告别。

下午,玉瑾便去了如海学堂,前院里孩童们□□诗经,徐先生站在台上摇头晃脑。玉瑾轻声绕至后堂,在抄手游廊上遇见了陆正嚣。

两人打一照面,玉瑾笑着打了招呼,陆正嚣却板着脸,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玉瑾。

“陆先生?”玉瑾疑惑道。

陆正嚣半眯着眼看她,沉声道:“这几日没来?”

“嗯,家里有些事,便休息了几日。”

陆正嚣不说话,唇紧抿起来,刀片一般又薄又利。玉瑾觉得有些尴尬,这位陆先生好像心情不佳,一张脸紧绷着,让她不敢再搭话。虽然陆正嚣没说什么,但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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