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哈哈,张小军,你的名字好逗啊,什么年代了啊,小明小红……噗哈哈,我们叫你小红得了。”
“对哦,张小红,不好听多了。”
他没说话,反正他在班上毫无存在感,他们爱怎么写他的名字就怎么写,连老师写顺手了也是张小军这三个字。
他不会说,除了他自己执拗地在他的课本和作业上写——张晓钧这三个字。
老师有一次给他填表的时候,他弱弱地提示了一句,“老师,我名字不是这样写的?”
“不是吗?”年轻的女老师惊讶地抬头,“我都写习惯了,你看这名字写得多方便啊。”
她一边说,一边快速地填完白纸黑格上,还是张小军三个字。
他默默地低下头,从此再也不提了。
……
“就你这个胖子还敢对昕昕有想法?”同龄的男孩不屑地呸了他一口,手腕上扬着新买的八百块钱的电子表。
他用的是十块钱的地摊货,闻着还有胶的气味。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很可爱很可爱,有时候不开心,只要看见你就不会不开心了,不管什么时候看见你,你都是特别开心的样子,我羡慕你的开心……写的什么玩意,难为你还唧唧歪歪地写了两张纸。”另一个男孩抖了抖手上的两张从作业本撕下来的纸,一边笑一边像在朗诵一样,最后忍不住直接撕了,“写个情书也这么丢人。”
他连抢回来的胆子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们嬉笑着念出来。
他本来是把东西塞给自己班上的一女同学,他觉得他跟那女同学关系还不错,她有的时候还抄他作业。她跟隔壁班的何昕昕还是住在一个院子里的,比较熟,所以他叫她偷偷塞给她。
他怎么能想到她会把这个给了她另外一个邻居……他压根想不到这茬,他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落到这俩人手上。
他默默地蹲在墙角,随便他们怎么笑,他不说话,他们玩闹够了也就放他走了,他要是多说一句,估计他们来兴了更加不让他走了。
爸妈总是教育他不要发脾气,外面的人可不想家里这么好,凡事要忍,听话一点,就会少很多麻烦的。
他想,他确实很听话啊,同学叫他帮忙买什么东西他就一溜烟的跑到小卖部去,太阳晒得他有点热,他跟他们买了冰棍自己就没有手拿自己的冰棍了。
……
“回家啦,吃饭了。”那是妈妈会,”快去洗手吃饭,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黄豆炖猪脚。”
他一声不吭地进卫生间。
爸妈很喜欢他这样安静,觉得他比别的孩子都要乖很多。
“多吃点,”妈妈还在给他夹菜。
爸爸还在看报纸。
这家很普通,装饰也一般,所以桌子上的菜也很简陋,黄豆炖猪脚也只是给他准备了一碗而已。
“周末去公园玩吧。”爸爸开口了。
“这主意好,晓钧想出去玩吗?”
“想!”只有这个时候孩子的天性才暴露了出来,他雀跃地答道,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爸爸。
他哪里都平庸,不管是长得还是穿的,还是在学校里。平庸的他有父母的疼爱也就够了。
从学校里回来见到的是父母亲切的脸,这就很满足了。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学校里待得也就是九个小时,其余十五个小时还是在家里的不是吗?
……
“晚了一天累坏了吧。”妈妈温柔地拍着男孩,早点睡觉了。
张晓钧点点头,幸福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梦里还是他在公园里玩的场景,很开心很开心,学校里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谁知一睁眼就是地狱。
母亲已经冷了,她还维持着安详睡觉的姿势,鲜血却染红了整张床,而他的身上半点都没有沾到。
“啊啊啊啊——”
凄厉癫狂的惨叫声刺破了黑夜,这哪还是个孩子的声音呢?
……
“梦到惨案那天吧。”离琛宽慰似的拍了拍他,一下、两下,最后按在了他的小肩膀上。
男孩不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瞎子,可以走了,别傻站着了。”离琛一挥手,作势就要离开。
男孩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人离开,一旁的女人也就是他的姨妈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孩子,没事吧。”
他不会说,他最近都梦见,他在指挥着什么东西杀人。
他回到了被同学笑话欺辱的时候了,在梦里,他并没有如现实那般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而是……
在梦里,他突然就变了,或者说是骨子里的报复心苏醒了,一个庞然的怪物挡在了他和他们的同学之间。
在梦里,他半点气都没受,因为那些人都被那怪物杀了。
他安安心心地站在后面看见他们被那怪物一气碾碎。
甚至已经不记得他父母里已经死去的事实,仿佛是上天派来了个保护神来,他还想回家跟父母说呢。
不过梦里的他不会回家,他很享受这种能主宰别人生死的感觉,那感觉是——似乎膨胀到天下都是自己的?
没人能说个不字。
对啊,要是天下都是自己的,还怕被欺负,还怕被无视,还怕有自己不敢做的事情?
这想法不可能来自一个八岁的孩子,就像是什么劈开了他的大脑强行把这些东西塞进去,强行借他的思想表达出来,而那,从心底来说,毕竟不是自己的。
他突然觉得头特别疼,疼得要炸裂开来,好像就是在摆脱强行接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