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来镇定地说昨夜文昶提到如今赵璟煊有热症之兆,本是体虚,又有这些日子操劳过甚,理应重新调养,而药补不如食补,这是先帝御用之方,赵璟煊应是有所见闻,而往后日日俱是如此。
赵璟煊昨夜昏睡过去,朦胧间感知到沈珵在近旁说了些话,他隐约间有所应答,但今晨清醒之时,昨夜所言便全然没了印象。如今庆来这般解释,他于往事稍作回想,倒也联系起来,便不多问,却也不曾将此事问过便忘,而是暗自记了下来。
沈珵已用过早膳,赵璟煊用了两刻有余,随着天色愈亮,倒是愈发清醒起来;若说他方起之时还存有一丝倦容,精神也并非上佳,眼下倒是容光奕奕,仿若转眼间便已大好了。
他在此如同悠闲度日,王府前头早早便已经忙碌开来。因今日并非为赵璟煊贺生辰之宴,只是王府开门见客之日,因而即便上门拜见之人皆是心下了然,面上却不可太过张扬。
这边有外头连伯不时前来禀报前头又来了哪些人,已着人领到何处,那头季哲明使人前来禀告,说是人已经到齐了。
赵璟煊便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沈珵方才一直坐在一旁,连伯前来禀告,便也是不发一言,眼下赵璟煊更衣出来,他却是不见了踪影。赵璟煊看了一眼,不做深究,便着一身亲王常服往王府西侧染梅轩去,王府副总管庆来随行,另有潘阳卫统领卫景及王府侍卫若干,一行人人数不多,所经之处俱是潘阳卫把守,闲杂人等不得其门而入。
潘阳卫统领卫景当日因赵璟煊所下之仪仗车队分离之决断,在入河南之时率领潘阳卫护送亲王仪仗南下,于数日前方抵桂林王府。当日赵璟煊双目不可视物,便是只闻其音不见其人,如今一见之下,高大威猛,但面容英朗,却是有些面熟。
一问之下方知卫景祖上也曾封过侯,传到他父亲这代,只剩个不多不少的俸禄勉强度日。他家中同武昌伯府有些干系,算起来同武昌伯世子三代内该是有亲缘,如今成为英王近卫统领,却不知当日他那父皇是何打算。
染梅轩在王府西侧,是一座宝楼,建于水上,内中陈设奇巧精诡,一楼会客之处漆彩雕朱,珠帘翠幕,轻掩薄遮,入目皆水。
如同自王府前部划分而开,此处原本也做观赏闲坐之用,便少了几分庄严沉稳之气,选在此处将几人见过,便不必太过正式,正式反倒不妙。
潘阳卫把守岸边,庆来和卫景随同赵璟煊踏上九曲石桥,而宝楼之外一应俱是侍女,春桃同冬梅在门外垂首静候,赵璟煊走过石桥,里头便有通传。
一进门就见宝楼一层当中所有人俱是起身行礼,赵璟煊将数人面孔简略扫过,最后视线落在一面容沉肃的中年人身上,略作一笑,而后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一抬手道:
“诸位请落座。”
几人口称不敢,那面容沉肃的中年人立于赵璟煊下手,此时他朝赵璟煊一拱手,而后慢慢坐下,其后数人方才纷纷拱手,各自入座。
赵璟煊看在眼里,面上淡笑不变,就道:“今日请诸位到此,当先应有一谢。当日桂林城郊相迎,事后同诸位添了些麻烦,本王在此向诸位先道个不是。”
他这话一出,下头几人便连忙起身躬身以对,忙道分内之事过应当罚,便不敢受赵璟煊这一声不是。
赵璟煊笑了笑,道:“今日请诸位前来,明人便不说暗话。陶大人,”
他语声一顿,那位于他下手处面容沉肃的中年人便一应声,赵璟煊看向他,淡笑着点点头,接道:“左参议江大人、按察使吴大人、都转运使谢大人、柳州陈通判、黄千户……”
赵璟煊将人一个一个点过去,提名之人便躬身致意,在座之人皆是数过一回,赵璟煊便顿了一顿,而后道:“本王承先帝皇恩受封于此,本不擅于政务军务,如今虽有英王府,往后境内事务同往日并无差异,而正事汇禀,便有赖于诸位调和,王府之用便在于此。”
他把话说得相当明白,前些日子使季哲明一一前往各处,需得说明的都已然说了明白,如今经赵璟煊亲口说出,便是同几位过个明路,使他们安下心来。
赵璟煊说话时将几人一一都是看过,但主要的仍是将视线放在左下手广西巡抚陶大人处,眼下话音刚落,左参议同按察使等人俱是将眼神投向那陶巡抚,赵璟煊在上头看在眼里,又是一笑,便不等陶巡抚有何反应,接道:“听闻陈通判是绍历二十三年进士?”
话题突然转到几乎坐在末尾处的柳州通判身上,这个面容儒雅的中年人闻言一颔首,起身道:“下官绍历二十三年三甲进士,微末出身,蒙王爷厚爱。”
“可用之材不拘出身。”赵璟煊温和地笑了笑,“本王似有所闻,陈通判为官之初便是赴任柳州,当年陈通判之友人所作赠别诗句,如今仍是广为流传。”
下座陶巡抚眼神微动,其余几人闻言咀嚼一番,也是若有所思。
柳州通判连忙一拱手,就道:“雕虫小技,敢入王爷之眼。”
赵璟煊笑道:“友人之作,本是深情厚谊,时隔多年读来,忆及当年之景,想来应是百感交集,却不知可有时光轮转之感了。”
陈通判心中一动,面色微变,似是想了明白。这边赵璟煊淡笑着将下头几人看了一眼,陶巡抚却依旧垂眸不语,似是没有出声的意思。
赵璟煊面色不动,便看向那陈通判,就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