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光想着拦,只想着拦对方的子,就被对方牵着走,难免顾此失彼,自然就输了。”姜采青想起后院这几日闹腾,竟觉着跟眼前这棋局有些相像了,有些事当真防不胜防。她伸手拿掉一部分棋子,恢复了前几步的局面,指点道:“刚才我在这儿一连落三颗子,你要是别管它,把你的子这样布局,我反倒要过来防你,你就未必会输了。”
翠绮啧声道:“这道理娘子一说我也懂,就是忍不住光着急,一着急就顾头不顾腚了。”
“我看你顾腚也没用,反正都得输。”花罗继续打击翠绮。
翠绮瞥了她一眼嗤道:“又不是你赢了,你得意个什么劲儿?有能耐你赢娘子一回再笑话我。”
“你两个玩,到底看看谁输谁赢。”姜采青笑着抬抬手说,“我来作证。”
“玩就玩,她未必就能赢我。”花罗应战,利落地和翠绮把棋盘上白子黑子收回,翠绮抢先落下一颗黑子,挑衅地冲花罗皱皱鼻子,两人你来我往地玩了起来。
“咦,外头怎的这样亮?”观战的姜采青瞥了一眼窗外,这窗子糊了窗纸,光线模模糊糊的一团,看不分明。她嘀咕了一句:“外头放花灯的这样多?真该出门看看的。”
“哪来的大花灯?”花罗也说,便起身半推开窗子看了看,忙叫道:“着火了,不是花灯,娘子你看,像是哪里着火了。”
“那些放花灯的小孩肯定又闯祸了。”翠绮也凑到窗前去看探身去看,嘴里说道:“我小时候玩花灯,也烧过的,我自己头一回学着做的荷花灯,还没玩一会子呢,不小心叫人碰翻了,全都烧了。看这样子红通通的,倒不像只烧了灯,怕是引着哪里柴草堆了。”
姜采青站起身看了看,说道:“你两个别在这儿研究了,出去看看去,我怎的看着像是咱家西跨院那边?”
“娘子不用急,跨院西边除了磨面的大碾子,横竖就两个过冬备着喂马的草料垛子,放的离屋子还远。”翠绮说着,拎着裙子就往外跑,“奴婢这就看看去。”
“哎你慢着些。”
花罗一句话没喊完,就听见外头翠绮啊呀叫了一声,花罗忙拿了灯台去看,见翠绮跌坐在门口地上,便责怪道:“叫你慢点慢点,外头才扫了雪,地上滑。”
“这地上有鬼!”翠绮气急败坏地叫道,她爬起来夺过花罗端着的灯台,往地上看了看说:“门口的雪我亲手扫得干干净净,哪里又来的?”
姜采青听着走过来,心念转动,便没好气地叫花罗:“拿灯照着看看,哪来的雪?只怕是又招鬼了。”
同样的鬼还能招两回,还真是日了鬼了。看看门外青石地上的薄冰,虽然刚下过雪,地上是有些湿滑,可这场雪下得并不厚,雪一停下人们就赶紧清扫过了。有道是各扫门前雪,姜采青屋门前这一片,翠绮扫的格外仔细,绝不该出现这样一片冰——这鬼也是滑稽,同样的招数竟还用第二回。
着火的是西边,东厢房的魏妈妈和绢姨娘最先出来的,不大一会子功夫,各屋里的人便都惊动了,西跨院果然是烧了草料垛子,家仆护院们吆喝着赶紧去救火。好在翠绮只摔了个屁股墩,揉着屁股倒没受伤,用花罗的话说,该!谁叫她火急毛糙的。
周姨娘气得变了脸色,喝斥着叫把后院下人都叫过来,除了趴在床上不敢动的雪锦,十几个丫鬟婆子抖抖索索站在正房门前的空地上,周姨娘厉声责问半天,仍是没人认账。
姜采青披着大毛披风,沉默着站在廊下,脸色一直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表情。这时候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今晚前院谁来过?”
她这话却是向着柳妈妈问的,柳妈妈立刻过来福身道:“禀娘子,老奴得了娘子吩咐,这几日都悄悄瞅着呢,今晚天黑以后,前院便只有书房的绿绨姐姐、茜纱姐姐和厨房王妈妈来过。”
姜采青慢吞吞嘘了一口气。绿绨,茜纱,王妈妈——不知是潘金莲的影视剧看多了还是怎的,姜采青对王妈妈这三个字挺不待见,不过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因为彼王妈妈,便断定此王妈妈是坏人。
“把这三人给我叫来。”
绿绨和茜纱很快来到了,王妈妈又等了一会子,靸着鞋忙匆匆赶来,说是已经睡下了。姜采青记得这王妈妈是在厨房管烧火打杂,便首先问她晚间到后院来做什么。
“棠姨娘夜宵想吃一碗炖得嫩滑的豆腐羹,还要放些碎碎的葱丝、芫荽,绒儿姐姐去传的话。”王妈妈嚅嚅道,“天晚了旁人都回去歇下了,奴婢就自己给送来了。”
棠姨娘在一旁证实了这事,说她的确是晚饭没吃,晚间却又饿了,叫绒儿去要了夜宵。
茜纱则说,前几日周姨娘去书房找一本《神农本草经》,当时没找着,今儿晚间她碰巧看到,便赶紧给周姨娘送来了。她说完,周姨娘便开口道:“她给我送书是真,我就是找几本书闲着随便翻翻,她给我送完书就走了,是不是立刻回了前院,我却不知道的。”
绿绨看着轮到自己了,便福身说道:“禀青娘子,奴婢是去后罩房看雪锦的。奴婢跟雪锦相熟,她摔伤以后,奴婢得空时常会去看她,平日怕扰了主子都走跨院绕路,今日下雪,跨院的雪还没清扫干净,奴婢就穿过后院去后罩房的。奴婢跟雪锦说了一晚上话,刚刚才回到前院不多会儿,雪锦都能作证。”
听听,全都无懈可击,全都证据充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