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有些敏感了,在座的脸上不免有些微妙,一时竟没人开口,只有柳妈妈顺嘴接话道:“娘子说的可不是嘛,老奴的外甥比这女子大十几岁呢,娶回家自然知疼知热的,等明年抱上孙子,老奴的二姐也就安心了。”

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姜采青也就没再往深处说,饭后丫鬟婆子们撤了席,姨娘们围坐一起品茶说话,姜采青便有心打发了闲杂人出去,只留了各人的贴身丫鬟伺候。

她懒散地窝在垫了软枕的椅子上,微眯着眼睛,忽然语不惊人地开口道:“柳妈妈刚才的话倒是不假,年华苦短,如今这家里横竖就我们这些子寡居的女人,有人若是想要改嫁,谁也没理由拦着,我反正是支持她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众人的神色,绢姨娘和棠姨娘一直低头喝茶,闻言身子分明一僵,却头也没抬,捧着茶盏不言语,菊姨娘像是有些惊讶,飞快地看了姜采青一眼,便也低下头去,周姨娘端着茶盏,似乎是茶水呛到了,咳嗽一声,拧眉盯了姜采青一眼。

姜采青瞥着棠姨娘,不禁有些失望,她这些话,虽说早有打算的,今儿当面说出来,最要紧还不就是冲着棠姨娘去的——秋棠美人儿您尽可以改嫁,赶紧的,在你那肚子闹出事情之前麻溜儿嫁了吧,你也方便我也方便。

就只有绫姨娘抬头一愣,忙说道:“青娘子……这话怎么说的!官人和大娘子虽然不在了,奴婢们仍旧得张家庇佑,衣食无忧的,当真没想旁的事。”

“我说真的,无非是把我心的想法坦言相告。”姜采青语气平平淡淡的,并不多去劝说,只微微叹道:“何去何从,还是各人自己的心意,官人都不在了,妾室另嫁也无不可。各位在张家多年了,因此改嫁出去的,总归是不能叫她空身出门。”

“青娘,你这话什么意思?”周姨娘重重放下茶盏,质问道:“你可是要散妾么?官人和大娘子尸骨未寒,你就要散妾,也不能欺人太甚了!你就这样容不下人?”

散妾?姜采青才想起还有这个专用词的。那些深情王侯、邪魅男主为真爱遣散姬妾,专情独宠,却不知那些被遣散的姬妾都下落何处了,自然有不愿意的,可那毕竟还有个邪魅男主可以争,眼下这张家,还争的什么?

她挑挑眉,没理会周姨娘那忿忿不平的表情,继续说道:“愿意留的,只要这张家还在,我便不能叫她缺衣少食。都说了,是走是留,都看各人自己的心意。周姨娘也做不得旁人的主,我也没逼着谁扫地出门,我怎么就欺人太甚了?”

姜采青和周姨娘表面一向亲热客气,平常都是称呼“银瓶姐姐”的,如今这样不咸不淡地一声“周姨娘”,听到众人耳朵里便有些不同了。

周姨娘忿忿扭过头去,一时却找不到话反驳。她虽然是良妾,身份比那几个贱妾高了一等,可毕竟也不是正经主子,又没有掌家之权,平日摆摆谱还行,可到了改嫁去留这种事情上,还真做不了主的。

“既然话都说了,索性就说敞亮些,谁若是定了心意要走,也不能薄待了她,除了她自己的衣裳首饰尽可带走,我再送她十亩田地做嫁妆就是了。愿意留的,该怎的还怎的,权当我没说过。”

十亩田地,姜采青也是做了考量的。妾室改嫁,若有一份嫁妆自然能找个好些的,嫁得体面些,十亩田地的嫁妆,只要勤快肯干,足够保证一个小家庭吃饱穿暖的了,加上这些姨娘们多年攒下的私房、衣裳首饰,勤俭持家,日子完全过得下去。可若是她许诺的田地多了,比如二十亩、三十亩吧,大约够得上一个乡村小地主的标准了,难保不引来觊觎这份田产财物的小人,反倒不稳妥。

周姨娘眼皮又是一跳,她咬咬牙,想说姜采青腹中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呢,眼下田产归属还不定是谁的,族里必定会阻挠这十亩田地嫁妆的事!可转眼一看旁边几个姨娘,却又暗暗咬牙憋了回去,这些贱妾们未必就不肯改嫁的,她若在这个时候开口反对,指不定要被同仇敌忾。想她周姨娘,一向装得温婉体贴,哪里肯做出失掉众人心的事情?虽说族里以往每每来闹,从姜采青手上也没讨到什么便宜,可至少给这姜采青添点乱子,总归是她想看到的。

当天的“摊牌”就这样落幕了,姨娘们乍听这些话,总得消化思量一番,一个个也没什么表示,等姜采青一开口,便都默默告退了。周姨娘低头跟着其他人散去,也没再说什么。姜采青其实还挺欣赏周姨娘这样的性子,聪明,能忍,审时度势识时务,不会做那些无用的取闹。

这次魏妈妈竟也没多说什么,像是这事情与她无关似的。姜采青琢磨着,魏妈妈的态度间接能反应出裴三的态度,裴家大约是不管这事的吧,毕竟以裴三那样的身份,几个小妾罢了,压根就不算个事,没必要干涉过问。

要说裴三,起初虽然把张家交给姜采青掌管,却存着观望审视的态度,如今对姜采青掌家守业才算是认同了,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姜采青都比周姨娘更为合适。

后院表面依旧平平静静,姜采青本以为最先有动静的该是棠姨娘,谁知两天过去,棠姨娘屋子都没怎么出来过。头一个回应的,竟然是前院的那个通房丫鬟茜纱。

话说从头,这一日姜采青去偏厅理账,才坐下一会子,长兴便斯斯艾艾地进来禀报说,护院二壮跪在外头求见。

本来吗,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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