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玺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那漫天的火红色,从她裙裾蔓延,灼烧她每一寸肌肤。
心悸慢慢平复,她出了一身冷汗。
她起身,喊了宫人进来服侍沐浴更衣。贴身嬷嬷方氏领着五个宫女进了殿门,撩起九重帘帐,燃起了烛火。
安宁公主自五天前从噩梦中惊醒,便不喜出门,也不喜日光,大殿内的烛火更是离得远远的,好似变了一个人。
从刚醒来时的惊疑不定,到夜不能寐,最后几乎每每都被噩梦惊醒。
杨玺沉默地站在那里由着宫人摆布,如今的身体只有五岁,原本是天真欢乐的年纪,可是她时间不够了。
她还有十年时间。不,或许应该说,她只有十年时间。十年之后,那个人的到来,毁灭了一切。她的国家,她的亲人,她的爱人。
她的一切。
等一切收拾妥当,她起身,来到了桌子前,一桌子的菜式皆按照她的喜好,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
在那段昏暗的日子里,她痛不欲生,几乎绝食,终日掩面落泪。最后她连眼泪都没有了,味蕾就是在那个时候失去了功效,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如今,她重新能感受到酸甜苦辣,眼泪不知不觉落下。
方嬷嬷战战兢兢地站在一边,眼见着陌生的公主流泪不敢多说一句话,只好死死低着头当作没看见。
她还记得五天前安宁公主醒来的目光,冷漠,冰冷,不似孩童的眼神,望着她们如同望着死物。
可是一旦帝后和太子来看公主,公主就会变得和原来一模一样娇小可人,天真可爱。
方嬷嬷知道不会有人相信自己的,谁会相信她呢,把她打死都有可能,后宫很多人无人知晓得死去。
她不想死。
杨玺吃了几口就失了胃口,挥手:“你们下去吧,方嬷嬷留下就好。”等人退了干净,她坐在椅子上,轻声道:“枫痕。”
一个红衣少年倏然从殿顶轻盈飘落,身姿如羽毛般灵动跪在公主面前。方嬷嬷吓得几乎尖叫,只有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杨玺伸手抬起枫痕的脸,这个少年有着一张俊美不似凡人的脸,一双红色的眼眸。
枫痕,和他的师兄竹逸是皇族的暗卫,青龙山张太师唯一的关门弟子,分别保护她和当今太子。
他们兄弟两人不是常人,而是世上仅存的火族后裔,绝世武学高手。
杨玺轻声问枫痕:“你说,人要是死了,会不会有来世。”
枫痕沉默。
杨玺笑:“从没听你说过一句话。”在以前,他只是她背后的一道影子,只有她出现生命危险时才会出现。
后来她远嫁,他亦跟随,为了保护她死在她怀里。
他被宫刑折磨地遍体鳞伤,原本清俊的面容被划满伤痕,抬起手抚了抚她的脸颊,那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
杨玺,不要哭……
这样惊才艳艳的绝世高手,最后因为她的软弱无能,死于宫廷算计。
他死后,她一无所有。
杨玺抬手遮住眼睛,水光乍现,眼角似有热意。
不该哭的。
“如果有执念,就会有来生。”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杨玺抬眸望去,少年似常年不说话,声音有些低沉沙哑。
杨玺沉默片刻:“我是不是太弱了,才会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她自小生活在帝后的宠爱和皇兄的纵容下,知晓春秋悲伤,却不知宫廷是何等险恶的境地。
她被送入另一个宫廷,如入了狼窝,举步维艰,随意被人凌辱,几近生死。
纯真和善良,一无是处。
枫痕有些莫名的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懂这个女孩的悲伤,亦不知如何回答。
大梁朝最尊贵的公主高坐于玉座之上,语气慢慢变得笃定而冷漠:
“我太弱了,所以才会输的一败涂地。”
她轻轻一笑,不若之前的冰冷无情,眼底划过流光溢彩般的眸光。
“枫痕,教我变强。”
仿若凤凰涅磐,烈火重生。
冬季的一场雪刚落,晨曦落下的第一抹阳光落在刀锋上,折射出耀眼的辰色。
杨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服,寒意渗入骨髓,宫殿的后院已经被她严令无闲人敢入。
她朝眼前的少年轻轻一笑,伸手舞了一个剑花。
枫痕有些赞赏地看着她:“公主学得很快。”他依然惜字如金,却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脸上露出的轻微笑容都俊美如天人。
杨玺弯了弯唇,枫痕依然把她当孩子,所以教的招式都简单易懂,却十分实用。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差距,她年纪太小,功底不足,以致于真正对敌时走不过十招。
枫痕也有些疑惑,安宁公主似乎与以前不同,她几乎苛刻地要求着自身的学习进度,只求他在十年内将她训练成才。
这种速成之法弊端极大,筋骨需要历练,内功需要修习,一招一式都需要练习百遍才能吃透其含义,在对敌时能自然而然的使出。
他习武至今,每日从未间断,是要为皇族效力,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所求的又是什么?
不过,他不会问,也不想问,他只要做她吩咐的事情即可。
杨玺抬手接住了一把阳光,原本娇嫩的手掌现在布满了茧子,肌肤也变得粗糙,身上更是遍布紫乌。她以身体不适为由不再出寝殿,日以继夜的练习让她无暇为自己的容貌打理。
其实这样的容貌,不要也罢。
她常常揽镜自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