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时候我已经怀有身孕,落在冰凉的河里,没有人来帮我。”金雀在手掌心把玩了一会儿,将面纱戴到自己的脸上,瞬间几乎和躺在地上的北戎王后一模一样。
“她用我收服的人马,坐上了这个王后的宝座,就应该明白,欠别人的东西,总有一天要还的。”
她慢慢挣开阿布握着她的手,轻声道:“阿布,你欠我的,也应该还给我了。”阿布眼眶通红,几乎不能自持,可是却不能反驳她。
当年他没有对她伸出援手,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归来复仇。
他欠她的,和她欠他的,又怎么说得清楚。
金雀接过珠玑手上的披,该去见见我的王夫了。”她侧头看了他一眼:“我的阿布,这世上,只有我,才对你最好,你要记得这一点。”
当年,穆陵丘氏在草原上没有任何地位,如同奴隶一般在宫中服役。这位新进的北戎王后先是启用了他的姑姑穆陵丘纱颖成为宫中的妃子,为北戎王生下儿子。
她手把手教他骑马、磨刀、习武,她教他每本兵书上兵法的意思,帮助他成为了北戎王最信重的将军……
穆陵丘氏的荣耀,依靠她得以铸就。
阿布布满茧子的手慢慢握拳,走到北戎王后身边,俯下身,替她合上不瞑目的眼睛。三王子苏闵口中眼底划过怨恨和恐惧,吐出大片大片的血来,也慢慢没了生机。
流有穆陵丘氏血脉的王子也死了。
——如今,她也亲手造就,穆陵丘氏荣华富贵的倾圮。
风静了,雪却越来越大,厚厚的雪花如绒毛一般,铺天盖地落下。
安宁缓缓睁开眼,雪落在她发上,肩膀上,衣服上,血一滴滴顺着她的手落下,溅落在渐渐积起的白雪上。
她的剑,正斜刺在茵茵的喉间,茵茵个子比她高,鲜血顺着剑锋向她流淌而来,她的手沾满了鲜血。
茵茵睁大了眼睛瞪着安宁,手中握着的大刀依然高举,却再没有落下。
脖子很痛,又很凉。
她要死了。
安宁叹了一口气,这一招,叫险中求胜。
人在打斗之时,总会对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感到恐惧,本能地躲避。闭上眼,就能抵抗这种恐惧,而专注于敌方的命脉,估测方位,一剑刺出。
这一招,必须卸去全身的防备,毫无退路——用的好,便是一剑毙命,用得不好,就是两败俱伤。
需要以命换命的勇气和冷静的意念支撑。
这是她头一次用这一招。
茵茵退后了一步,大刀落地,抬起手捂住脖子——可是没有用了,她说不出话,血汹涌着顺着她脖子、嘴巴里涌出。
她跪倒在地,血顺着她的衣领留下,浸红了她的衣服,最后她慢慢不再挣扎,头颅耷拉了下来,就那么跪在那里。
胜负已分。
安宁侧过头,不忍再看,握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力尽而竭,身子开始发软发虚,跪坐在祭台上。
这是她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无论对方与她有千般血仇,杀人之后的空虚、痛意、迷茫,绝不会少一分。
高台之下,依然一片死寂,只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凝结在大梁公主身上。
震惊,而惊艳。
震惊于她竟然杀掉了茵茵公主。
惊艳于她身着戎衣,墨发如瀑,肩负白雪,脸上是栩栩如生的神花图案,如血色的神花绽放于她的脸侧,仿佛在她的眉角开放。
她眉眼间流露出的从容镇定,矜贵自然,让她更加显得神秘,而神圣。
即便在北戎,也从来没有人敢把神花画在脸上,也从来没有人能画的如此逼真。
高台上,北戎王面色肃然,手却几乎要把扶手扳断了。而苏和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祭台上那个小女孩,眼底划过一丝疑惑——为何觉得见过她,尤其她半张脸血红的图案,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北戎王猛然侧头看向苏和:“无论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要让一个大梁人成为北戎的英雄吗?”
这将会滑天下之大稽,让北戎成为一个笑话。
苏和挥了挥手,骑兵们当中步出一群弓箭手,集结于祭台之前,张弓,布箭,一大片冷厉的箭镞,隔着深坑,对向祭台上的大梁公主。
“杀了她,不就可以了。”苏和轻松地说道。
北戎王望着自己的儿子,头一次意识到,他的儿子苏和有着一半大梁人的血统——狡猾、奸诈、为了利益不择手段。
所以他能这般轻松的无视北戎的信仰,也毫不在意冰河神是否会降下罪责。
他,没有信仰,也无所顾忌。
北戎人尚未从茵茵公主输掉决斗的悲痛中恢复过来,震惊地看向那些弓箭手,又看向高台上神色平静的北戎王和神色淡定的四王子。
——怎么能这么做?
就这样杀掉胜利者吗,冰河神会不会发怒吗?
可是众人欲言又止,无法提出反驳——大梁人,怎么可以成为北戎的英雄?
剑从手中滑落,安宁在没有力气握住它。她微微侧头,看向那一片弓箭手,那些箭镞对着她,随时会将她万箭穿心,内心却平静无波,仿佛没有力气感到恐惧和悲伤。
她好累,身上各处都是伤痕,身体越来越冷,好想闭上眼睡去。
安宁听不见大地震颤的声音,也没注意到,宫门再次打开,另一批兵马,踏进了北戎王宫。
而“北戎王后”和布将军,已经缓步到了高台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