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因为宫中死的宫人极多,病死的更多,尚宫司就单独开出几座仓房,分门别类的放尸体,先由着家属认领,然后火化。有些家属没有认领,直接火化,往后山水里一撒,也无人知晓。
因为李夫人的侍女是宫外带进来的,怎么也要由李府的人带出去。所以用白布裹好,单独放在一个仓房的木案上。
年久失修,木门被人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木轴摩擦声,上面扑簌簌掉下来一层灰。
夜深幽静,一阵冷风吹进,田尚宫不禁打了一个冷战。送她进门的小太监打了一个喷嚏,细声细气道:“尚宫娘子,你可得动作快些,这可是犯了规矩。”
通常都是尚方司的人才来纠察宫人死因,真不知田尚宫身为司设操心个什么劲。也多亏是在尚宫司,要是别的什么地方,他可不敢放她进来。
小太监手里端着一根蜡烛,在风中摇曳,整的木屋里头人影晃动,十分阴森可怖。
田尚宫缩了缩肩膀,有些悔意。可是都走到这儿了,不找出点什么也亏了。她往里头张望了一下,空旷的仓房中央摆着一张木案,上面有个裹着白布的尸体,白布裹得很紧,渗出一些黑色烧焦的痕迹。
田尚宫往前走了几步,端着手,不敢下手,那小太监也知道这些宫中的娘子都是服侍主子,绝对不会碰死人脏了手,也就把蜡烛往她手里一塞:“哎,我就送佛送到西吧。”
小太监想从头撩下来,田尚宫赶紧挡住他:“别了,从脚撩。”她怕看到那张脸晚上睡不着。小太监只好松了手,去掀脚。
田尚宫捂住了鼻子,烧焦味更加浓烈了。尸体露出的脚差不多只剩下焦骨,乌漆墨黑,再烧都要成粉了。她也是宫中待了几十年了,小宫女晚上打翻油灯被火烧死的也不是没碰上过,人虽然烧死了,那也是熏死的多,烧得那么透还是头一次,连血丝都不带一点。
小太监掀到了肚子那块,田尚宫微眯了眼,忍着那股味道端着蜡烛凑近看。
内脏都差不多被烧的萎缩如拳头大小,压根分不出哪团是哪团。
她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遍,还是没看出什么,也没敢拿手去碰。
唉,田尚宫心里叹口气,还想找点蛛丝马迹出来,要是真如她心中所想,那就是大功一件,顺带把和李夫人交好的吴慧如拉下马。
说不准,御丞尚宫这个位置都是她的。
小太监见她看地仔细,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尚宫娘娘看出什么啦?”
“去去去。”田尚宫挥了挥手:“回去了回去了,晦气。”随即把蜡烛一搁,疾步出了门。小太监哎哎叫了几声,赶紧把尸体裹上,抬起蜡烛台也追了过去:“尚宫娘娘,你答应给我的鼻烟……”
木门吱哑一声关上,整个房间又陷入黑暗。
过了大约半柱香时间,从门梁上飘落下一个青竹色的身影。
那影子慢慢靠近焦尸,取出一颗夜明珠,用剑鞘掀开白布,仔细扫过一遍。过了一会儿,他拿出匕首,从腹部割开,细细查看。
过了半刻钟,青色影子才停住了动作,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慢慢退后,隐入黑暗中。
过了一会儿,窗台吱呀一声,翻身进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来到焦尸前,也没有拿出任何照明工具,就掀开白布扫视了一遍。
不过几息,他神色未改,盖上白布,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去。
和小太监一边拉拉扯扯后回屋的田尚宫并没有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早已跟上了她。
董京衣从屋内走出来,已经是两天后了。
他整个人衣衫凌乱,神情颓废,两颊消瘦了下去,就好像被山中妖怪吸尽了精气,碰一碰都能倒下去。青烟跟着他走出来,脸色苍白,手脚无力。
乔峥单手扶住他,董京衣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声音嘶哑:“活着。”
他目光无神,几天几夜没睡已经让他神思涣散:“现在安宁高烧不退,你们一定要记得给她降温,伤口要经常换药……”
青烟忍不住打断他:“我都记得了,董大人去休息吧。”董京衣几乎靠在乔峥的手臂上才能站住,胡乱地点了点头,才朝隔壁走去,一个黑甲卫兵扶着他进了房间。
青烟也是虚弱无力,手中拿着一叠纸:“世子爷,注意的事项我都记下来了。”
乔峥点了点头,面色沉凝,他刚得到宫中的消息,丽妃诞下了龙凤胎。
李家不但能翻身,更加能马上集合一批护拥皇次子的大臣。毕竟皇后和乔家向来令人诟病,原本独太子一人,他们无可奈何,如今储君有了其他人选,就好比青云之路又多了一条。
他沉声说道:“我随带的都是我忠心耿耿的私兵,安宁私自外出受伤的消息,目前不能让陛下知道。”一旦被金都知晓,不但让陛下大怒,甚至会将安宁身边服侍的人全部杖毙。
而安宁身于郊野,被亡命之徒所伤,更加会被朝野上下关注,到时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知道又会引发怎样的风波,各大氏族闻风而动,攻讦公主,牵连太子,一定会咬下一块大肉才罢休。
所以他一直忍着不上报朝廷,眼见董京衣救治有方,才放下心来。
大不了,安宁公主如果有了万一,他就提人头去见陛下,也不能让人把脏水泼在他们身上。
“我会回金都面见陛下,就说公主殿下年纪幼小,离宫日子枯燥,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