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宁小闲的称呼,还停留在中京时候。这个称呼自然带出一段罅隙,宁小闲举茶盏啜饮的动作一顿:“哦?”就连长天也抬头看向姬元容。
姬元容放缓了语气,似在边思索边道:“我和你打交道几次,你从会不这般……”话尾弱了下去,没有说完,却似是想到什么,看着宁小闲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接着渐渐发亮。
长天这时截口道:“诸位也想留在这里用饭么?”
这已是他第二回亲自下逐客令了,并且声音中也毫不掩饰地透出冷厉。识趣的,这个时候就该告辞离开了,那几家仙宗互视一眼,没奈何挪动脚步,就要下楼去,哪知道这个时候姬元容偏偏道:“好啊,神君相请,元容敢不从命?”竟是笑吟吟地找了张桌子坐下来。
长天蓦地抬头望向她,眼中金光大作,浑身山岳般沉凝的气势也一下扩散开来,将这座楼里的每一个人都压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上位者的尊严,不容挑衅!
在这气势达到最盛时,他一字一句,毫不客气道:“姬元容,你要我将你直接丢下去么?”
在这等压力下,姬元容的面色也是微变,不由得退出两步道:“说笑罢了,神君大人何须认真?不过元容要为天下黎民请命,待您用过了饭,我再来罢。神君大人向来有君子之风,断然不会这般铁石心肠。”她是乐音宫的少宫主,原本音节吐字就暗合琴律之美,这几句话说出来又是声情并茂,道心修养差一些儿的人,听了都觉柔肠百转。
可是最后那两句话说出来,这楼上楼下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修仙者,都险些失笑出声。
死在巴蛇手里的诸多大能,已足以佐证这一位神境当真是“郎心如铁”的写照,除了对待身边的宁小闲,那真是世上第一等狠心人。姬元容说他“断然不会这般铁石心肠”,当真不是反话?
姬元容说完这话就已经转身要走了,这个时候,宁小闲突然道:“慢着,你要我们替你除了魃尸?”
话音方落,长天已忍不住瞪眼向她看来,姬元容却是重新回转过身,面露喜色:“正是!”
宁小闲耸了耸肩:“那对我们有何好处?”
姬元容薄唇微扬,这动作在她做来,赫然有两分男子的俊朗:“元容实不知这世上还有何物,能打动撼天神君了。不过——”她这也算是个小小的恭维,的确以长天的境界与眼光而言,这些宗派又能拿出什么东西来打动他?
“不过,看这魃尸行进的方向,再有几月就要行到翟宿了。”姬元容面色转为肃然,“那里自雁沙岗之后,已经归作了隐流的地盘,神君大人难道忍心看着自己辖下的领地饱受旱祸,难道愿意区区一只魃尸挑战神境的威严?”
雁沙岗之战虽然以议和的方式收尾,但因为有长天和白虎两大神境,因此在协议制定方面占了上风,姬元容所说的“翟宿”,以及连在后方的三座大城,就是这次协议当中少数几个隐流指定要接收的地盘,只因这几个地方不仅物产丰饶,民间富庶,最重要的是它们原先的拥有者已经被北境仙宗灭门了,隐流从后者手里再夺过来,也没有苦主会上门追讨。
倘若魃尸真的走去了那里,导致翟宿等地祸乱连连、民生凋蔽,那也是作为守护者的隐流失职了。
如果魃尸只为祸其他宗派,长天还能熟视无睹。可现在这是关系到隐流领地、关系到长天威望之事,他的确没有道理再置身事外。
姬元容,给他找了个不得不杀掉魃尸的理由。
再说,以神境颠峰之能,对付一只小小的魃尸简直易如反掌。他再不出手,也就太说不过去了罢?
长天看向宁小闲,发现她向自己微微摇头。他二人心意相通,当即对了个眼色。接着,宁小闲就吸了口气道:“好罢,将你所知尽述,我们看看如何逮住这头旱魃。嗯,就从你们如何发现它的行踪开始。”
姬元容道:“魃尸修为越高,外貌和常人越相似,就连尸气也能全部敛起,不泄分毫。所以七煌剑派先前根本寻不到它的踪影。”
这一点,在座者身居高位,都能知晓。像是面肌瘫痪、关节僵硬、指甲细长发黑、面色苍白、不能见光,这都是低阶僵尸的特点,莫说是修仙者了,就是普通民众都能轻易辨认出来,所以僵尸一出,人人喊打。可是到了魃尸这个等阶,就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不惧太阳真火。并且随着它自身道行的提升,以上特点都会逐渐消失,皮肤变得柔软,关节变得灵活,獠牙在无用时也隐藏起来,面色与常人等同,甚至声带也恢复正常,可与人类发声交谈而不被发现。总之,其形貌越来越向正常人类靠拢。
现在为祸小西凉州和中州的魃尸,影响范围达数十万里,可说是万年不遇的巨魃,轻易就能混迹人海之中,也从修仙者的视野里消失。“以往我们捕猎魃尸,都是由于它们形貌虽然类人,却没有灵智,行为举止木讷异常,只要留心辨识,很容易就看出马脚。但这只魃尸不同。”姬元容道,“无论我们寻到了怎样的蛛丝马迹,赶过去永远都慢了半拍,它已经从容不迫地逃走。”
清谰阁的许云仙也道:“正是如此,后来我们便请了秦副阁主出马。她本家祖上三十七代都是驱魔赶尸的天师,对这种怪物尤其了解,尤其祖传下来飞魃的心脏,只消有同类靠近,它就能砰砰跳动。正因为请出这物相助,秦副阁主才能追上那头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