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下午才悠悠醒来,三层的织锦窗帘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没办法判断时间,她的手机还留在楼上的卧室里——韦麟抱着她睡在沙发上。
她轻轻动了一下,把韦麟搂在她腰上的手拿开,她旁边的人还在睡觉,盯着韦麟看了很久,为什么以前都没发现他睡觉的时候眉头是微微皱着的?她伸手去温柔地抚摸他的眉心,他有烦恼啊。
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起身从韦麟身边离开,她浑身无力,一半是因为他,另外一半是因为沙发有点窄,虽然恋人相拥而眠是件很浪漫的事,只是……下次还是换到床上去吧,她整晚蜷在他怀里,好像落枕了。
从满地狼藉地衣物中拾起一床毛毯裹住自己,揉着自己的酸疼的腰去了浴室,她身边遍红痕,都是韦麟的杰作。
*
洗完澡之后,韦麟还在睡,她去烧了一壶热水,动作轻柔地像只猫。她母亲昨天留下的那个牛皮纸袋还扔在茶几上,愣了一下,走过去靠着沙发盘腿坐下。她一张一张捡着照片看,这些东西零零碎碎地记录了从她几个月到八岁左右的时光碎片。
她刚出生的时候还是个皱巴巴的婴儿,整张脸都像被砂纸揉过一样,第一次知道人刚出生时居然那么丑。照片背后写着她的名字和生日,她母亲的字倒是不像她的人那般外放,笔画转折都隐隐有些棱角。
她三岁的时候,趴在一堆酒心巧克力上面对着镜头咧嘴大哭。她现在时常会牙疼,想必就是小时候甜食吃多了。
她六岁的时候,梳着两个童花髻,穿着那个年代很流行的蓬蓬纱公主裙,撇着嘴一脸的不情愿,照片后面背书“第一次带她去坐摩天轮,她被吓哭了。”
盯着最后的那张照片发呆,她母亲和她父亲唯一的那张合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以前读书的时候,秦薇总说她跟傅城异常般配,从长相到性格到家庭背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不受控制地流露了冷冰冰地微笑,没人知道她支离破碎的家庭,大概是她的外表给了人错觉吧。
她把照片翻过去,背后什么都没有,可是又觉得好像什么都写了,她今年21岁,那就是她母亲在她父亲去世之后,独自一人把照片保留了21年。
身后有人凑过来搂住她,在她颈间蹭了一会,含糊地呼喊她的名字:“。”转过头去在他右脸上亲了一口,算是回应。
韦麟从地上捡了件衣服胡乱套上,也陪着坐在地板上:“在想什么?”
手上依旧捏着那张照片,她很自然地把头靠过去,沉默了一会,用一种略带茫然语气低声说到:“我8岁的时候,有一次午睡被烟呛醒,发现家里的风扇起火了,旁边的蚊帐也在烧。”她停了下来,望向天花板,眼神之中都是虚无,像是因为追忆往事而陷入遥远的记忆中,接下来的几分钟她都没有说话。
韦麟也不打断她,安静地在一边等着她。
一壶茶的时间过去了,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再度开口:“你也知道,帐子衣服那些东西烧起来就很快了,我怕的要命,要跑到外面去,结果发现门从外面锁住了,我母亲就在外面,她当时正准备走。我对着她大哭,说起火了,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说叫我不要烦她,自己去玩。我喊了她很多遍,最后她还是走了,后面我就看不清了,烟雾太呛了。”
“再后来,邻居报警了。火势太大,消防车来了。他们一直问是不是我在玩火,最后又说是因为电线老化。我成年之后,也或者是从那时候起吧,就一直很怕消防警铃声。我母亲在第二天清晨回来了,家里能烧的东西都被烧了。她什么都不说,就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我起初一直哭,后来她终于说话了,叫我不要烦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意外地笑出声来:“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希望我母亲或者她的家族里面有遗传的精神病症或者其他什么的,这样的话就可以说她那时正好犯病了。可是到了最后,有边缘精神问题的人是我,我日复一日的梦到这件事,有时候是觉得自己被烧死了,有时候是梦见……她锁了门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到了高中我就被医生确诊成ptsd了,我休学了一年,看了很多书,可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还有他的人类学笔记,我外婆当时年纪很大了,还要一直照顾我。”
她的叙述逐渐趋于冷静,脸上也没有多余表情,仿佛就是在诉说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韦麟沉默不语,他对ptsd这个词一点也不陌生,“创伤后应激障碍”,他盯着她纤细的下颚骨,说到最后她微抬着下巴,对着天花板轻轻笑了。
韦麟心口一热,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他尚不知道要如何化解她着积蓄多年的噩梦,她已经回过头来,眼眶微红:“韦,不要担心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她主动凑过去,浮光掠影般地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如果这世上真有神明的话,我觉得它对我还不错,因为我现在有了你。”
她仰脸微笑的模样,她眼中盛放地情意,她头发上的香气,她纤细洁白的手指,这一切都让他心动。韦麟用手用双手圈住她:“我觉得神明对我也还不错,我有你了。”
闭上眼睛,承接他落下来的吻,无比温柔又无比漫长,时间被凝固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尘埃在跳舞。她一直不敢知道那个答案,她母亲当时到底是不是故意的?很长的时间里她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