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巫颜连晚饭都没有出来吃。结果没撑过半夜,她就忍不住了。出门直奔宿塔的小厨房,看看有什么剩下的东西可以裹裹腹。
远远的,就见厨房的小窗口上昏黄一盏烛灯,影子从厨房里漏出来,倒在地面上,仿佛地面也暖融融油腻腻起来。空气中似乎还夹带了食物的香味,巫颜扑到门口上,扑鼻的香味更浓了,那是包子的味道,混着一点点的肉馅的香,叫人食指大动。巫颜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觉得还没吃,肚子已经被香味暖饱了几分。
厨房很小,四五步长三两步宽,里面就是最简单的一个灶台,再容下一个小水缸一堆柴火。巫颜在窗外打量一眼,却发现厨房内空无一人,她再左右张望了一眼,赶紧闪进厨房内。
灶台不知道哪里得来的蒸笼,架在大铁锅上,柴火旺盛,不知道烧了多久,铁锅里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水泡,有白眼不停从蒸笼上袅袅升起。巫颜这才记得疑惑,又是谁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蒸包子,哪来的包子?宫里饭食都是由尚食局专供,虽然也有些宫殿里也设个小厨房,顶多是留置剩菜残羹的地方,或者是夜里给主子准备夜宵的地方,并不真正拿来做饭做菜的,宿塔里的这个小厨房也是如此。巫颜心里觉得奇怪,又见没人,索性先将蒸笼盖子给打开了。
被困在蒸笼里的白烟得了自由,热腾腾的拼命扑向空中,巫颜拨开腾腾白烟,见蒸笼上躺着六个拳头大小的包子,被蒸得白白胖胖。她伸手戳了戳包子,软绵绵鼓囊囊,仿佛吹弹可破,令人不敢用力,生怕肉馅万一滚烫烫的流出来,那可不是浪费,对于在夜半闹肚饿闹馋嘴的人来说,这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巫颜试着用两根手指拈起一个包子,实在是太烫了,还没等自己将包子从蒸笼上的笼布上分开,就已经被烫得龇牙咧嘴,只能先撒手不管包子,去捏耳垂降降温。包子重新落回蒸笼上,肉嘟嘟似的弹了一下,明明烫得人不敢妄动,却又馋得人想一口一个吞掉。巫颜想了想,立即一只手拉起衣摆,然后另一只手将蒸笼里的包子迅速扔到衣摆上,按照这个方法,她又连续扔了两个包子到衣摆上,才将笼盖盖上。
她之前一直专心在包子身上,回头才知道厨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一个黑影拦在门口。偏偏厨房里的烛光微弱,昏黄光线勉强穿透腾腾白烟,吃力照亮半边小天地,对门口地盘鞭长莫及。巫颜用衣袖将包子掩盖,走到门口,才发现那是瑢磬。
他不知道在身后站了多久,看了多久,巫颜见他抱着胸的姿势有些冷傲,强制性将他的手臂往下一掰,没想到他臂力还挺足,巫颜拉了一半没拉下去,突然想到今晚没吃晚饭是因为要生他的气,抓着他的手立即一松,暗暗把包子裹得更密实了些,绕过他走出门去。
瑢磬仍旧站在厨房门口,声音却跟了过来,“你知道不知道,你这样做很没分寸?”
他的语气不像往日那般恶劣,平静得都不像是她平常认识的瑢磬,巫颜好奇这样说话的瑢磬会是什么样子,可当她停下脚步时,却控制自己不要回头去看,心里明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什么事情,嘴上却故意说,“厨房里没有人,偷吃几个包子,只能怪那个人没看好包子。”
“那如果家里有小偷来偷东西,也只能怪自己有钱,而不能怪小偷了?按你的话说,家里来了什么样的客人,做了什么样的事情,也只能是怪自己,不能怪对方?”
瑢磬向来话不多,两人相处,几乎都是巫颜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没想到今日,他如此逻辑清楚,言辞犀利,寸步不让步步紧逼,像变了一个人。巫颜想起今日下午,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摆明了对所有的事情如此了解,可既然他从头旁观静默不语,为何要在自己快迎接胜利的那一刻站了出来,搅了局。
包子的热气腾腾从包裹的衣摆里散发出来,热气腾腾的薰着手指头,暖的发烫,可心里,也有怒意腾腾而起,将一颗心烫至发灼。
巫颜回过头去,身后的少年身子半边落在黑暗中,面目是不清不楚的黯,他的立场呢,却也是这样不清不楚?景秀如此轻视自己,也就罢了,可她那样轻视天山,那可是她的家啊。她记忆最开始的地方,成长的地方。或许它不够繁荣,没有昌盛的人流和街市,或许它不够美丽,没有一望无际的平原或者辽阔美丽的大海,或许它不够温暖,总有哭的时候总有不开心的时候,更有想一气之下离开的时候,但不管怎么样,那是家,回忆时心中荡起温柔的地方,伤心时心中充满力量的地方,快乐时心中最先挂念起的地方……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轻视她的家,轻视天山的一切!
可是瑢磬为什么能如此平静甚至是冷静的旁观,难道仅仅只有她才是当事人吗,他以什么资格对自己评评点点?就因为不是他被深中要害?还是因为这个要害对他来说无所谓?!
“你既然都看到了来龙去脉,你应该知道,我没做太过分的事情,你还来和我提分寸?!”
“如果你真的知道分寸,就不会和她有这么多的纠缠?她是谁?她是大雍人,是重臣之女,是公主心腹,她的一举一动有人在意,可你偏偏要去招惹她……”
“我没有招惹她,是她先来招惹我的。”
“可你明明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将她打发掉。而不是捉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