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晟曜紧握的手掌中抽出手来,从地上拾起一个大腹小口的铜缶,打开盖子低头闻了闻——是米浆。连忙将帕子打湿了,沾了少许在晟曜唇上。又跛着脚,将铜缶给威帝送了过去,递在了定妃手中。
晟曜精神略好了些,将又晕了过去的武尚华稍微推开些许,朝我咧嘴道:“这样子真难受。”又恨恨的道:“若不是顾着她是虎贲将军的眼珠子,若这箭矢只在我身上,我早自己一把拔了作数!”
抬头见我默不作声的立在一旁,便拉了下我的袖子,关切道:“你面色苍白,坐下来歇会吧。就是东魏人打进来,也就这样了。好歹我们两个在一处。”
我笑了:“殿下这话,倒似个多情种子。可惜,并不是两个人在一处。”说着朝武尚华努了努嘴。
晟曜握掌成拳,掩在嘴边低低的笑了几声。
嘴上玩笑,不过是为了晟曜分散心思、伤口便疼得好过些。心里其实火急火燎:不知不觉中已经朝殿外看了好几眼——墨棣到了哪里了?可来得及赶回?
晟曜忽然低声应了句:“华棠!”语气中满是惋惜和愧疚。
我回头望去,身后是姚华棠和王桓之。
姚华棠缓缓直起躬身行礼的身子。然而他抬头的一瞬,我不由低呼出声。
他的脸,已是毁了。
我不忍再看,将头扭了过去。
姚华棠自嘲的笑笑,言道:“微臣吓着昭训了。往日亲近的人总说我举止柔媚,缺了些阳刚之气;敌对的人曾诋毁我有断袖之癖。如今好了,臣这副样子,倒是添了肃杀意味。想来以后再无人攻击微臣娘气了。”
见晟曜愧疚的眼神,又微笑着补上一句:“也免得有人再拿微臣与殿下的关系说事,攻讦殿下龙阳之兴。”
吏部尚书王桓之感慨道:“今日若不是华棠,老夫就跟鲁大学士一样为国捐躯在这保和殿了。若是在战场上,倒也罢了,如此死在皇宫大内,实在叫人难以接受。”
趋前看了看晟曜跟武尚华,颇为赞许道:“武家小姐对你舍命相护,殿下不可辜负了她。早日请陛下为你二人赐婚才是。”
晟曜面露尴尬,:“舅父,曜儿……”
一个惊惶的女子声音打断了他,“殿下!殿下您受伤了?”阮良娣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紧张万分的将晟曜身上各处的伤探看了一遍。
皇后扶着太后也过来了,身后是一群惊魂未定的侍女和内侍。想是她们听见大殿内平静了许久,便叫人开了侧殿门出来了。
皇后见晟曜多处受伤,泪如雨下:“曜儿,你受苦了。”
“哀家必定要皇上好好补偿萧王!”太后凤目含威,看向威帝。
晟曜带着一丝苦笑,道:“孙儿谢过太后娘娘。不过,还是等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吧。余下的,都不重要!”
阮良娣瞥了眼再次醒转的武尚华,皱起了眉,左边眉头处的红色小痣愈发红艳。到底没忍住道:“武小姐这般模样伏在王爷身前,实在不雅,叫人羞于多看。”
武尚华睁开眼睛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顿时扬起乌黑的眉毛,出声道:“来人,帮本小姐拔箭!”
太后劝道:“此时大殿内没有御医,你的箭伤比曜儿更深,贸然拔箭,只怕不妥!还是等击退东魏人、有了良医良药再说。”
武尚华满不在乎的笑了:“臣女谢过太后关怀!这点伤不算什么。”说完抬头望向晟曜,方才面对太后时候英气十足的神情顿时柔了三分,眸子却半分不躲闪的盯住晟曜的眼睛,毫不迟疑的道:“请王爷为我们二人拔箭!”
晟曜与她近距离的对视片刻,忽然抿唇笑了,也不再多说什么,伸出右手握住裸露在武尚华肩外的箭柄,左手扶住武尚华,在内侍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倚着一根朱漆填金龙柱,口中大喝一声:“拿酒来!”同时手上用力,咬牙将那支贯穿武尚华和他的箭矢拔了出来!
武尚华本来死死咬着下唇,此时也疼的禁不住,口中逸出“啊”的一声呻吟,修长的手指紧紧攥住了晟曜的衣衫。
晟曜左手托在她腋下,扶稳了她疼得轻颤的身子不往下滑,右手接过内侍们找来的烈酒,眼疾手快的淋在了她的伤口上,又拿帕子紧紧按压止血。
过了半晌,见出血稍止,便唤来两名侍女接过武尚华去一旁简单包扎。这才顾上将烈酒浇在了自己的伤口上,转头见武尚华身上衣袍被酒淋湿了些许,又吩咐人找了件侍女的干衣服为她披上了。
阮良娣接过酒囊,为他处理伤口,我亦撕下一节裙摆,帮他包扎了。
晟曜却低声在我们二人耳边调笑道:“有美若此,本王即便此时去了,也算不枉此生了。”
阮良娣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下手在他大腿上拧了一把,晟曜便龇牙咧嘴道:“疼,疼啊!本王有伤在身,你也不疼惜些。”
阮良娣故意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爷还知道疼么!刚刚怎么只顾着武小姐那边,倒忘记自己也有伤在身?”
晟曜笑道:“她为我挡箭在先,如今又敢就这么拔箭,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叫人刮目相看呢。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到底是虎贲将军最疼爱的小孙女。”说着又压低些声音对我二人道:“最关键的是,她无恙,她府里才不会赖上我啊!”
阮良娣便“啐”他一口,斜睇着他,眼波流转的笑了。
我起身退了几步,正遇着去殿门处查看的姚华棠急急奔回